落桐居。
晚饭刚刚撤下去没多久,小枝还在屋里伺候着,楼阙就那么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郑娴儿看见他,只略略惊诧了一瞬,然后就笑了:“你是越来越大胆了,真不怕传到外头去?”
楼阙一笑,十分自然地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今日被陈景真那么一嚷嚷,府里还有谁不知道的?”
“你若咬死了不认,旁人纵有疑心也枉然。”郑娴儿自己起身给他倒了茶,语气有些嗔怪。
楼阙接过茶碗,顺便在她手腕上捏了一把:“我为什么咬死了不认?我的女人又不比旁人丑,我还怕见不得人不成?”
郑娴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不丑,可这是丑不丑的事吗?
这会儿小枝也不管丝线了,只站在绣架旁边直愣愣地看着楼阙,像见了鬼似的。
楼阙向她一笑,神色坦然:“我知道你是娴儿的心腹,你不用怕我。有我在,落桐居出不了事。”
小枝仍然在发呆。
郑娴儿随手往楼阙的肩上敲了一记:“还说呢,你已经吓着她了!”
楼阙拿了一锭银子扔到小枝怀里,笑道:“我不好准备见面礼,只好拿点银子给你压压惊。——前些日子某人差点把我的钟儿吓得自己抹了脖子,今日倒有脸来抱怨我!”
后面这句话却是说给郑娴儿听的了。
郑娴儿很配合地笑了一声:“你的奴才吃了一点小小惊吓就要抹脖子,那是他自己没用!你看我家小枝,一见了银子,就天塌下来也不怕了!”
小枝终于回过神来,把银子往袖中一揣,气势汹汹地向郑娴儿翻了个白眼:“你们自己说笑,何苦拿我们做奴才的来打趣!”
说罢,她丢下手头的差事,连一句告退的话都没说,昂首挺胸啪嗒啪嗒地走了出去。
郑娴儿听见她在外面掩上了门,忍不住“嗤”地笑了。
楼阙立时扑过来抱住了她:“笑什么?”
郑娴儿仰起头,眯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你一进门就掏银子,真把我当窑姐儿了不成?”
楼阙脸色微变:“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打赏奴才……”
郑娴儿娇笑着转过身来,钻进他的怀里:“我开个玩笑而已,你慌什么?莫非是被我无意间说中了?”
楼阙皱眉,随后又笑了:“先前你就是为了这个跟我赌气?娴儿,咱们好了这么些日子,我心里把你当成什么,你还不明白?”
郑娴儿先前是明白的,但今天又似乎有点儿不明白了。
楼阙攥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紧紧压住:“今日之事,我承认确实有些仓促,但我并非是在拿你的性命冒险——我敢向母亲承认事实,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确信母亲不会对你不利。娴儿,你不该疑我。”
郑娴儿有些疑惑:“先前没有把握,现在却有把握了?这是什么缘故?”
楼阙捧着她的脸笑道:“确实如此。至于是什么缘故,我如今却不方便跟你细说。”
“哦——又是秘密!”郑娴儿嗤笑。
上次说有事瞒她,这次又是“不方便说”,他总有那么多的秘密!
郑娴儿其实并不十分在意楼阙的心里藏着什么,但毕竟事关她的性命,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所以白天的时候她才会突然心灰意冷,甚至萌生了退缩的念头。
但,对她这种人来说,退意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只用了两句话的时间就打发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重新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性子。
何必要退?她心里一开始打的不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主意吗?楼阙的心思、楼夫人的心思、将来的变故,那都不是她应该放在心上的事。
患得患失,那可就不是她郑娴儿了!
楼阙看了郑娴儿的脸色,便知道她自己已经把心结解开了。
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他既觉得安心,又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
唉,女人太洒脱就这点不好,连个花言巧语哄哄她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不过,这样也好。
楼阙一个利落的起身,轻轻松松地便把郑娴儿捞起来拥到了床上:“昨晚晾着我在外面吹了一宿的冷风,今夜是不是该补偿我了?”
……
一夜之后,郑娴儿彻底没了脾气。
看来她果然不适合做个患得患失的小女人,还是“狐狸精”这个角色更适合她!
——揉揉酸痛的腰肢,郑娴儿在心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今天,狐狸精要出门去干一件大事。
一大早,郑娴儿难得精心地妆扮了,又不慌不忙地吃过了早饭,然后才慢吞吞地出门上了马车。
楼阙早在里面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