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丰只得苦着脸向郑娴儿打躬作揖:“是我错,都是我错……以后我再也不开桐阶的玩笑、更不敢开你的玩笑了好不好?你大人有大量……”
“罢了。”楼阙烦躁地摆了摆手。
葛丰立刻住了嘴,转忧为喜。
楼阙仍然看着河水,许久才叹道:“无伤大雅,才叫玩笑。”
若是‘玩’出了人命,如何能‘笑’?
在这条河上,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人命实在太脆弱了。
葛丰知道他的心事,自知无可辩驳,只得老实地低下了头。
楼阙在他肩上拍了一把,叹道:“先前的事我不想再提,只是……娴儿的身份比‘她’更加开不得玩笑,请你高抬贵手。”
葛丰忙讪笑着应了,偷偷地看了郑娴儿一眼:“今日是我鲁莽了,只想着郑姑娘刚才的那一番高论甚合我意,忍不住想多亲近亲近,就忘了船上还有旁人……”
楼阙闻言立时绷直了身子,怒意上涌:“她是我的,你想‘亲近’就能亲近?”
葛丰继续往角落里缩,恨不得在额头上贴个标签:“我不在”。
这时,旁边桌上的黎赓忽然抬起头,大笑起来:“哈……她是你的?你确定?”
那边刚刚开始恢复了热闹的酒桌上又安静了下来。许多双眼睛明里暗里地注视着这边,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八卦的气息。
葛丰忙向前蹭了蹭,帮楼阙一起把郑娴儿挡在身后:“延卿,你醉了!”
黎赓用力摇了摇头,眯着眼睛仍旧看向郑娴儿:“你!在那边坐着干什么?还不来倒酒!就算你已经死了……死了也是我枕香楼的鬼!”
郑娴儿推开楼阙,“呼”地站了起来。
葛丰忙拦住她,赔笑:“别跟醉汉计较,他把你当成别人了!”
“娴儿?”楼阙有些疑惑。
黎赓确实是醉了,可是……
有必要一整晚都把她错认成另外一个人吗?
楼阙想不明白。
醉得不成样子的黎赓就更加想不明白。
郑娴儿走上前去,拎起桌上的酒壶倒了满满一杯酒,毫不客气地泼到了黎赓的脸上:“倒酒是吗?死也是枕香楼的鬼是吗?光风霁月的黎大公子终于肯承认你自己的手上血债累累了吗?”
一杯酒一滴也没浪费,黎赓的脸上、身上狼藉一片,再也没了半分翩翩君子的风度。
他用力擦了擦眼睛,迷惑地看着郑娴儿。
旁边的两个女子立刻吵嚷起来,扭住郑娴儿不肯放手:“你这个女人是疯了吧?黎大公子他……”
郑娴儿嗤笑:“你们这两只伥鬼倒是忠心,这么快就忘了你们自己是怎么死的了?”
葛丰眨了眨眼睛,看向楼阙:“你的美人儿今晚也醉了?”
楼阙摇头,走过去把郑娴儿拉了回来,紧攥着她的手:“怎么跟他们计较起来了?”
郑娴儿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勉强扯了扯嘴角:“生气!”
楼阙拥着她回原处坐下,冷声向那两个妓女吩咐道:“带你们公子到后面歇着去,别叫他在外头撒酒疯!”
那两个女子巴不得这一声,忙连拖带抱地把黎赓带了下去。
葛丰拍手大笑:“完了完了,黎大公子今晚贞操不保啊!喂,你们在座的诸位做个见证——今晚不是我这个‘护草使者’不尽职,是黎延卿他自己得罪了姓楼的,楼桐阶要报复他,我可拦不住啊!”
众才子和妓女们哄笑着应下了,显然很乐意见到这样的戏码上演。
郑娴儿看着黎赓被带进内室,看见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来掩上了门,忍不住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还生气吗?”楼阙低头笑问。
郑娴儿懒懒地往他肩上一靠,假装在笑。
葛丰忍不住又凑了过来,笑眯眯地道:“延卿一向谨慎自持,虽然管着一座青楼,却从不肯乱来的。今夜这事儿——他明早起来八成得疯!桐阶,你们两个实在太狠了!”
楼阙轻抚着郑娴儿的头发,漫不经心地笑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你故意叫人灌醉他的?”
葛丰跳着脚叫了起来:“喂,你说话要有凭据!明明是他自己在家跟他媳妇打架打不赢,没出息才出来借酒浇愁的,这怎么能怪我!”
那边众才子似乎听见了这边的八卦,嘻嘻哈哈地又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摇摇晃晃地端了一杯酒过来,含混不清地向楼阙道:“刚刚听人说桐阶兄要出门,我们这还没给你践行呢……这杯酒,你一定要喝!”
楼阙皱了皱眉,有些不太情愿地接过酒来,向那边桌上举了举:“阙明日一早便要登程,不便与诸兄痛饮,尽此一杯,算作赔礼吧!”
众才子刚刚见楼阙为郑娴儿发怒,心下正自忐忑。这会儿见他有意示好,忙各自举起自己的酒来陪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