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楼阙没有回来,只叫人来报了个信,说是与皇帝有话要谈,在宫中歇下了。
郑娴儿什么也没多问,安置好了虞清英,便叫小厮们关了门,高枕安眠。
次日一早,程掌柜便来报喜,说是缀锦阁已经安置妥当,随时可以开门营业。
郑娴儿愕然:“这么快?”
程掌柜笑道:“东西都是现成的,搭起柜台就可以开张。如今咱们风头正盛,当然要趁热打铁!”
郑娴儿喜欢这个“风头正盛”。
那就——开张!
于是这一天,缀锦阁敲锣打鼓挂红绸,热热闹闹地打开了正门。
掌柜和伙计都是做惯了生意的,做起事情来井井有条,半点儿也不慌。
京城里,真正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是不常出门的,这些亲自上街来逛的都是中等人家。因此缀锦阁伙计们完全应付得来,并不会因为失礼而得罪了权贵。
当然,这只是刚开始。
等以后生意做开了,自然会有大户人家的买卖上门,那时就需要更加伶俐的伙计丫头们往人家的内宅之中去走动了。
郑娴儿不怵这些。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把第一天的生意做好,打出口碑去。
沾了楼阙的光,这缀锦阁的名气早已传遍了全城,虽然刚刚开张,店里却已经人满为患,隔着老远就能听见热热闹闹的说笑声。
午饭时分客人少了些,程掌柜乐呵呵地回来后院,见到了郑娴儿:“东家,生意很不错,咱们饿不着了!”
郑娴儿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什么时候饿着过你似的!”
程掌柜“哈哈”一笑,在对面坐了下来:“我是没想到刚开张就这么热闹!不是都说京城里的人最讲规矩最顾体面,瞧不起咱们这种小地方来的人嘛!”
郑娴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是想说,京城里的人最要体面,瞧不起我这种臭名昭著的人吧?”
程掌柜捋捋胡须,“呵呵”地笑了。
郑娴儿扔下手里的绷子,笑叹道:“你先别急,等哪天我被桐阶抛弃了,咱们店里的生意差不多也就做到头了。”
天下的人心本质上都是差不多的,从桑榆县到京城,并无太大的区别。
拜高踩低,欺软怕硬。
缀锦阁主人的名声确实不好,可谁让她牵扯的是风头正劲的太子殿下呢?
试问这京城里的人家,谁不想跟太子殿下发生点啥?
尤其是那些普通人家,哪怕曾在大街上看见过太子一眼,就足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太子不是人人都能见得到的,到太子的女人开的店里买点东西却不算十分困难。
如果这家店卖的东西恰好很不错,那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了。
郑娴儿丝毫不避讳自己正在利用楼阙的名气这一点。
“太子”这棵大树,谁不想往上靠一靠?她侥幸靠上去了,若不懂得利用那就是傻子!
将来如果有一天这棵大树倒了、或者她不再有资格依靠这棵大树了,到那时全城的人都不会忘记来她这里踩上一脚的。
越是如此,她在得势的时候就越是不愿意收敛,定要把“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信条贯彻到底。
此时郑娴儿心里唯一担心的是,那些真正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们,对缀锦阁只怕还有诸多忌讳。
这会儿,那些姑娘们恐怕正在一边唾骂一边暗戳戳地羡慕她呢,短时间内来照顾她的生意怕是不太可能了。
想到这一层,郑娴儿那股子过分爆满的自信心终于冷静了几分。
这时程掌柜却笑了笑,一脸不以为然:“即便不靠太子,咱们的生意也未必做不下去。——今儿一上午,已经有十来家买主来问您的刺绣了,有好些人根本不买东西,就趴在您绣的那架屏风前面看!”
郑娴儿失笑:“如此说来,我这半年也算是干了一件正事?”
程掌柜很不给面子地补充道:“确切地说,您这半年只干了这么一件正事!”
郑娴儿委屈地大叫:“你拿我的绣品当招牌还贬低我的功劳,这就有点儿不厚道了!”
程掌柜无奈地摊手:“东家,这是您的店!”
郑娴儿正要耍赖,忽听外面有人禀道:“东家,楼夫人过来了!”
郑娴儿一怔。
程掌柜忙笑道:“好歹是长辈,东家还是见一见吧。”
郑娴儿不置可否,伙计便飞跑出去,把人请进来了。
程掌柜退出去以后,郑娴儿便重新拿起了桌上的绷子,低头绣花。
楼夫人进来了,站在门口清咳一声。
郑娴儿抬头,露出笑容:“太太来了——咦?宁大姑娘今儿怎么舍得屈尊,贵脚踏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