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又是谁家?”郑娴儿一头雾水。
楼阙极有耐心,微笑着向她解释道:“就是你外公家。安平郡主姓陆。”
“这样啊。”郑娴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像在听别人家的事。
穿过两进院子进了小花园,楼阙便找了一座亭子把郑娴儿放了下来:“你有没有发现这座院子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
郑娴儿想了想,笑道:“太荒凉了嘛!我看这院子还好,为什么后来不住人了?荒在这里多可惜啊!”
“因为……”楼阙的神色有些怅然,“陆家已经辞官还乡,不管是伪帝还是父皇,都不愿意把这座院子赐给别人居住。”
郑娴儿不解:“怎么又一个辞官还乡?我外公辞官还乡也是有原因的吗?那我外公还在不在人世?”
楼阙笑道:“陆家是真辞官。我朝律例驸马不得担任六部要职,所以你的外公官职不高,一生不得志。陆家旁人倒也有做到一二品大员的,但二十年前诸王夺嫡、朝政废弛的事让陆家人心灰意冷,已经举家辞官发誓永不入京了。”
郑娴儿安静地听他说完,若有所思。
这时有个老仆送了热茶和点心过来,偷偷用眼角看着郑娴儿,神色激动。
楼阙皱眉道:“你先下去。若要叙旧,过一会儿再说。”
老仆恋恋不舍地退了下去,楼阙便向郑娴儿解释道:“那是昔年服侍过安平郡主的旧仆。”
郑娴儿抬头看着他:“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是要给我讲一个很漫长的故事吗?”
楼阙笑了笑,有些勉强:“故事不算漫长,但……有点麻烦。”
郑娴儿起身走到长石凳边,背靠着栏杆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好,仰起头来:“你说吧,我听着!”
楼阙失笑,跟过去坐在了她的身旁:“除了荒凉之外,你有没有看出,这园子还有别的什么特点?”
郑娴儿四下张望了一番,笑道:“这地方说是花园子,可是根本没种多少花嘛,倒是梧桐树一片一片的,打眼一瞧全是大叶片子!”
“就是这样了。”楼阙低低地叹了一声。
郑娴儿有些疑惑:梧桐树多,算是“特点”吗?
可是梧桐树根本不稀罕啊!她还记得早年在娘家的时候,院子里也有不少梧桐树的。每年春天开花季节,甜得发腻的香气能飘出几条街去,浅紫色的梧桐花落到地上,好看得很。娘亲在世的时候喜欢捡一些梧桐花回来洗净了熬粥喝,或者晒干了用来泡茶……
公主府的人应该不稀罕用梧桐花弄饭吃泡茶喝的,所以开花时节那些梧桐花应该能铺满一地吧?
这样想想,郑娴儿倒有些向往了。
此时花期已过,郑娴儿看着园子里的青石小路想了许久,终于笑道:“我娘应该很喜欢梧桐树。”
“是。”楼阙叹息。
郑娴儿转过脸来看着他。
楼阙抓过她的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叹道:“安平郡主很喜欢梧桐树,也很喜欢弹琴,所以给她的孩子取名叫作‘桐君’,虞清英逃亡途中的化名也是叫作‘焦桐’。”
“原来是这样啊!”郑娴儿感叹了一声。
片刻之后,她忽然瞪大了眼睛:“你的表字叫‘桐阶’,应该跟我娘没什么关系吧?”
楼阙拉她站起来,指着远处一座精致的小楼给她看:“那里曾经是安平郡主的住处,楼前遍植梧桐树,开花时节桐花落满台阶。”
“然后呢?!”郑娴儿听得有些迷糊。
楼阙叹道:“当年老太后——就是你母亲的外祖母——恰在开花时节来过一次,赞叹不已,回宫之后便作诗记叙所见所感。诗中有‘桐阶便是天仙路,何必崎岖上瑶台’两句,被好事者传至宫外,文人士子广为传唱。后来,‘桐阶’二字便成了典,用以代指美人,也有用来描写天家富贵的。”
郑娴儿用她那没多少墨水的肚子想了半天,笑了:“‘桐阶’代指美人?所以,别人喊你‘桐阶’的时候,差不多也就等于是在喊你‘美人’?哈哈,绕那么多弯子多麻烦啊,以后我就直接喊你‘美人’好了!”
楼阙深吸一口气,稳住。
不能打人,因为舍不得打,也未必打得赢;不能掀桌,因为太不优雅,也未必掀得动。
可是,他心里委屈啊!
这还能不能好好讲个故事了!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楼阙只得委屈巴巴地看着郑娴儿,小眼神儿那叫一个幽怨。
郑娴儿笑够了才发现楼阙的脸色不对劲,这一来可把她给心疼坏了。她也顾不得笑了,忙抱住楼阙的胳膊,摇啊摇、摇啊摇:“怎么了啊美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为了忍住打人的冲动,楼阙一把捞起郑娴儿抱在怀里,转身,从亭子里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