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娴儿拍拍他的肩,脸色缓和下来:“别担心,咱们不会有事。今日这场乱子都是底下人胡作非为,不是县太爷本人的意思,你们不许胡乱猜测!”
程掌柜和几个伙计慌忙点头称“是”。
郑娴儿又向黎赓那边抬了抬下巴,却不说话。
程掌柜是个极伶俐的,冲到黎赓面前“噗通”就跪下了:“缀锦阁多谢黎大公子仗义相救!”
伙计们也陆续反应了过来,呼啦啦一下子涌到了黎赓的面前,七嘴八舌地谢他今日相救缀锦阁的大恩大德,恨不得把他夸到天上去。
跟郑娴儿先前冷嘲热讽的态度简直是天渊之别。
郑娴儿站在一旁看着黎赓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黑,忍不住抿嘴笑了。
她的掌柜和伙计都很懂事,看来应该不用换了。
至于这位黎大公子,她是不担心的。他做着那样的生意都能大言不惭地说什么“问心无愧”,今日这点儿小事他怎么会放在心上?
他这会儿脸色难看成这样,恐怕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气恼手下人办事不力吧?
问心无愧?呵呵。
等伙计们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郑娴儿便吩咐程掌柜带上店里所有的银票,跟她一起到县衙去。
在自己的地盘上她可以尽管嚣张,但既然惹上了官司,县衙是不去不行的了。
她是有身份的人,当然不可能被官差押着走。黎赓本想邀她坐自家的马车同去,缀锦阁的伙计却早已把后院里的马车拉了出来。
黎赓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惶愧不安,汗颜无地。
偏偏葛丰那个贱嘴巴的家伙还在旁边聒噪不已:“……你别说,这楼家三少奶奶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她不是出身市井的吗,怎么又摇身一变成了缀锦阁的主子?那可是缀锦阁哇,就算是桐阶出手也买不起吧?他老爹那么抠门,一个月能给他多少月例银子?这三少奶奶……她不是把她自己给卖了吧?”
葛六小姐在旁提醒道:“楼家求娶三少奶奶的时候,聘礼是六十两银子。”
“对哇,她自己的身价只值六十两!”葛丰抚掌大叫,百思不解。
黎赓只觉得头昏脑涨,恨不得把这对聒噪的兄妹丢下马车去。
葛丰是个没眼色的,只略略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叫了起来:“六十两银子娶到这么个宝,楼家真是赚大了!你们注意到没有,她刚刚训斥衙役们的时候,那架势——霸气!连我都差一点被她吓住了!更了不起的是,她先冷嘲热讽噼里啪啦打你一顿大嘴巴子,然后再叫掌柜和伙计们出面赔礼道谢——这手段、这心机!啧啧!可惜桐阶下手早,要不然我一定把她……”
“四哥?”葛六小姐疑惑地打了个问号。
葛丰忽然意识到说漏了嘴,慌忙掩口不迭。
可是葛六小姐还是问了出来:“你说楼公子‘下手早’,那是什么意思啊?”
葛丰清咳一声,正色道:“啊哈哈……我的意思是说,楼家把这个媳妇看守得很紧,多半是知道她有本事,舍不得让外人见着她!”
葛六小姐撇了撇嘴:“你每次板起面孔说话的时候,就肯定是在说谎!”
葛丰没法子糊弄过去,只好求救地看向黎赓。
可是黎赓自己的心里正乱着,根本没心思理会他的求救。
于是,一向沉静寡言的黎三小姐也狐疑地拧紧了眉头。
缀锦阁的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了下来。
面对官差们的喝问,郑娴儿不慌不忙地把刚刚在车上写好的拜帖递了上去。
是楼家贞妇前来“拜见”县太爷,而不是缀锦阁主人前来“受审”。
“小小一个缀锦阁,怎么就跟楼家扯到一起去了?”官差手里拿着那张拜帖,站在台阶下暗自嘀咕。
黎赓顺手把拜帖接了过来,向官差吩咐道:“先送楼三奶奶和程掌柜到花厅少坐,帖子我去送。”
郑娴儿歪过头去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
黎赓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没有解释。
他手里拿着那张拜帖,莫名地觉得指尖发烫,脚底下也像是有火在烤着似的,逼得他一路疾奔,眨眼工夫便冲进了县衙大堂。
“你家大少爷每次走路都跟被臭虫咬了屁股似的?”郑娴儿忍不住向那官差问道。
官差虽知道对方不好惹,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家公子气度闲雅,喜怒不形于色,就连书院的先生们也常赞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