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啊!”楼夫人急了。
郑娴儿苦笑了一声:“恐怕是跑不掉了。我先前还存了几分侥幸,想着今天既然不来,或许就不会来了,谁知……那帮人恐怕是在褚家折腾了一天,找到了‘证据’才肯罢休的。照这个规矩下来,轮到咱家的时候自然也是一样的下场。”
楼夫人像是掉了魂似的,好半天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郑娴儿忽然问道:“要不,咱们今夜点一把火,把藏书楼烧了?”
楼夫人一惊,忙道:“不成的!水火哪有听人使唤的?今儿刮的是东北风,一个控制不住,全府都得给烧干净了!更有甚者,就算你把全府烧干净了,藏书楼里也未必能烧得彻彻底底,只怕到时候‘证据’没销毁,反落下个‘毁灭罪证’的口实!”
郑娴儿听到这话,心里反倒镇定了下来:“既然这样,咱们也没法子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楼夫人知道这是实话,一时也没有旁的可说。
郑娴儿站了起来,叹道:“太太先回去歇着吧,明天说不定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不错,”楼夫人的脸上也添了几分坚毅,“楼家还没倒!就算他们找到了‘罪证’,不到砍头的那一刻谁也说不准后面会怎么样!咱家只有女人撑着是不假,可也未必就弱了!我是二品诰命、你有‘贞妇’的身份,这都是咱们的本钱,你得跟我一起撑住!”
“太太放心。”郑娴儿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还记得先前来过这院里的那只鸽子,带来的消息是“灯节”。
灯节当日,京城里必有重大变故。郑娴儿虽不知详情,心里却莫名地坚信:过了灯节,一切都会好的。
只要不着急杀头,熬过十天半个月有什么难处?
楼夫人看着郑娴儿的脸色,心中暗暗欣慰。
其实,她这次到听松苑来,就是来试探郑娴儿的。
郑娴儿的身份特殊,即便楼家判了罪,她也不会被拉去一起砍头。
楼夫人知道郑娴儿是个硬心肠的,因此生怕她在这个紧要关头撇开楼家众人自寻生路去。
如今看来,倒是可以暂时放心。
无论如何,一定要拖着她跟楼家共进退!——楼夫人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郑娴儿送了楼夫人出门,回来就吩咐小厮们:“把我的这几个箱笼也一起抬到藏书楼去!”
“奶奶不在这边住了?”小厮们有些惊愕。
郑娴儿点点头,把听松苑的几个小厮都叫过来,嘱咐道:“你们记着,明日若是有人来,就大大方方地让他们搜。谁也不许说我来住过,旁人若问起,一律说我自从落桐居被烧之后就一直在藏书楼住着!”
小厮们立时明白了她的意图,一迭声地答应着了。
郑娴儿看着他们抬箱笼,又嘱咐了一句:“我走之后,你们再细细地把这里检查一遍,凡是发现有字纸或者我的东西落下了的,都要送到藏书楼去给我!”
千叮万嘱,心里终究还是不安的。
藏书楼一向忌讳生火,如今却也顾不得了。
郑娴儿住进了二楼那个隐蔽的房间,叫丫头们点了好几只火盆烘了大半夜,总算是把这冷冰冰阴森森的屋子烤得暖和了些。
郑娴儿一夜没睡好,快天亮时才勉强合了合眼,还没睡稳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吱吱喳喳的说话声。
“怎么了?”郑娴儿起身叫人。
小枝立刻扑了进来:“奶奶,官府来人了,说是要搜府!太太那边正在顶着呢!”
郑娴儿披衣起身,宁萱堂的珍儿便走了进来:“太太一个人怕是顶不住,奶奶您……”
郑娴儿淡淡地道:“我去了一样顶不住。对方背后是钦差,奉的是皇上的命令,咱们谁敢阻拦?”
珍儿知道这是实话,眼圈立刻就红了。
郑娴儿拍拍她的手,笑道:“别怕。回去悄悄地跟太太说,拦不住就别拦了。别这桩案子没掰扯干净,又给自己招来了旁的罪名。”
珍儿没法子,擦着眼角出去了。
郑娴儿起身找了一套银白的袄裙穿在身上,自己梳了个式样最简单的圆鬏儿,光秃秃的只插了一根素银簪子。
小枝在旁笑道:“你嫁到楼家也有一整年了,只有今天的样子最像个寡妇!”
“像寡妇,那就对了!”郑娴儿自嘲地笑了笑,坐到窗前开始绣花。
小枝呆了:“都大祸临头了,你还有心思绣花?”
“不然怎么办?出去跟人拼命么?”郑娴儿反问。
小枝想了想,笑道:“你至少装装样子,免得别人说你是缩头乌龟!”
郑娴儿白了她一眼:“缩头乌龟就缩头乌龟!你有在我这里说嘴的工夫,先到外头找根绳子替我挂到走廊的梁上去!”
“干嘛?你要上吊啊?!”小枝跳了起来。
郑娴儿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没错啊!官差都打上门来了,咱不上吊怎么办?难道真让他们拖到县衙里去扒了裤子打板子么?”
小枝打了个哆嗦正要出门,便听见楼下嚷了起来:“奶奶,不好了!太太拦不住,官差往后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