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愿话音刚落,裴华卿却像是被踩中了痛脚,娇俏的脸庞上,怒气瞬间浓郁。
她也不明白,楚清阮明明只是个臭名昭着的五品小官家的庶女,可是,表哥竟然会为她动了心。
哪怕连表哥自己都没有察觉,她却看的清清楚楚,她那孤高冷傲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瑞王表哥,爱上了眼前这个只会一昧柔弱博可怜的女子。
凭什么,凭什么?
不过好在,世上很快就要没有楚清阮这个人了。
裴华卿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好整以暇地说道:“这是你母亲托本县主带给你的信,你且好好读读。”
母亲,蒋氏?楚清阮猛的惊醒,哑声道:“阿愿……劳你替我读……”
“是,夫人。”阿愿不待她说完,膝行两步,颤抖着从裴华卿手中接过信,逐字逐句地读了出来。
“楚家家门不幸出此逆女,为入王府竟行伤风败俗之举,事后不仅不思悔过,竟以下犯上冒犯县主和王爷。戚姨娘因汝之罪行,自愿在佛前长跪不起,只求佛祖能宽恕逆女,汝若还有一线良知,便当,便当——”后面的话,阿愿嗫嚅着迟迟读不出来。
楚清阮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她用尽浑身气力一字一句地问道:“便当什么?”
阿愿担心地看向身旁摇摇欲坠的柔弱女子,于凛冽寒风中却只罩了件单薄的月白披风,衬得身形越发纤瘦。
可在楚清阮的要求下,她只能狠下心读了出来:“便当自裁以全家族名声——”话未说完便已急声劝道:“夫人,您千万不要相信这封信上说的!”
是么……
蒋氏这就是明晃晃地拿阿娘在威胁她,她若不死,阿娘便无法从佛堂离开,这个冬天这么冷,这么长,阿娘身子那般弱,如何能撑得住。
滚烫的眼泪从双眸一点点溢出,慢慢滑过早已冻的毫无知觉的脸颊。
今日,她和阿娘注定只能活一个……
可阿娘素来信佛,若是知道她竟是自杀而亡,下一世也不得安宁,只怕会伤心吧。
楚清阮眼中一片灰败,她该怎么做,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只因为她无权无势,哪怕用尽办法也只能活该承担这一切。
裴华卿冷眼看向地上跪着的楚清阮,哪怕嘴唇干涸发白都难掩清丽容光,眉乌肤白,胜却寒雪,卑微地跪在地上却宛如凌霜傲雪的寒梅,清冷坚韧,不由拢了拢手中暖炉,笑意愈发森冷,“信的内容你都知道了,你该知道如何取舍——”
威胁的话突然僵在了唇边,裴华卿蓦然转头,声音突然间温柔而又婉转,“表哥,你怎么来了!”
表哥……楚清阮缓缓抬起沉重的头颅,艰难地看向站在门口,那带着一身风雪之气的桀骜男子。
恨意从早已干涸的胸腔中挣扎而出,一股气浪冲的心脉恢复了最后一丝热气。
段骁一步一步踩雪而来,在她身前三尺时停住脚步,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沉淡漠,“可知道错了?”
错?楚清阮唇角扯出抹嘲讽的弧度,她有什么错?她是错在没有任由嘉纯县主诬陷她,还是错在那块石头没有大到把她砸死,亦或是错在当初被迫嫁给段骁时,竟然妄想他会对她心存怜惜。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可她只是他的一个耻辱,哪怕她解释过当日的事情她也是受害者,他却从来不信。
他是乾国最尊贵的王爷,是手握重权的禁军统领,他和京都其他贵公子不同,他腰间随时都佩着锋利宝剑。
剑!
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楚清阮用尽毕生的意志力,从地上抬起毫无知觉的双腿,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步朝着段骁走去。
她在王府里被逼的走投无路想要接近他换取生路时,段骁捏着她下巴告诉她,若她再敢靠近他,他定会一剑杀了她。
那么,便杀了她吧……
大概是她现在的样子太过凄惨,大概是她的步伐太过踉跄,段骁身边的侍卫虽然警戒却并未行动,就连段骁也只是皱着眉看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
随后,一把将他搂住。
“楚清阮,你做什么!”裴华卿怒斥一声,就连鬓间华丽的红翡滴珠金步摇都震颤不已。
楚清阮此刻却已什么都听不清了,她如愿以偿地看到段骁眉目冷淡的侧脸一路红到了耳后,漆黑的凤眸闪烁着隐忍的暗芒,想来是被她激怒了。
可她等了许久,段骁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让她有种浑身僵住的错觉。
原来,连杀她都嫌脏手了。
楚清阮垂下眼眸,左手下移,从段骁的腰间,猛地抽出长剑。
寒光乍现,在茫茫白雪映衬下异常刺目。
段骁定定地凝视她,挺直颀长的身躯纹丝不动,只皱起眉缓缓问道:“楚清阮,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做什么,她能做什么?
楚清阮痴痴地笑了,想是她已许久没有这般笑过,段骁一双肃冷凤眸里竟似有些怔愣和惊诧,可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她这一生,救不了自己,只愿她死后,楚家能放过阿娘,愿她下一世,不会再遇到段骁。
她踉跄地退后两步,惨笑地看着眼前眸光幽深的俊美男子,两行热泪如山泉般夺眶而出。
“妾身污秽,只能一死以消王爷心中怒火。”楚清阮声音微弱而又颤抖,像是暴风雨中苦苦挣扎的落叶,命运如何半分由不得自己。
“呲!”
长剑入胸。
好疼……
迷迷糊糊中眼前人影绰绰,似乎有身影向她冲了过来,却终究什么也看不真切,真的好疼,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