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碎片时间仿佛都被零工占据了,也许只是为了多拿十几块钱的时薪。毕竟,多干一个小时就可以换来一天的饭钱了。
大学的课余生活丰富多彩,可是各种活动却都与少年无关。社团活动他不参与,同学在聚餐他在忙着给别人端盘子。
光鲜的世界是属于别人的,而少年却像个身处灰暗地带的影子。沉默、阴郁是他的代名词。周景林看着这个少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已。
能帮的话还是多少帮一把吧,他想。
夏天的时候,寝室里热得受不了,可是学校的电费是商用电,并不便宜,室友们决定aa电费开空调。
少年又在外面打零工,没有参与室友之间的讨论与决策。事实上,这种场合他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会缺席的。少少年身上肩负着生活的重压,他无暇顾及与室友之间联络感情了。
周景林默不作声地一个人交了两份电费,他想,这样少年这个月就可以多给自已的晚饭加个鸡腿了。
少年从外面打工回来,携带着沾身的暑热,淋漓的大汗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染透。一推开寝室门,却有习习凉风拂面而来,浇熄了酷暑。
少年问正在寝室里打游戏的室友,电费是怎么结算的,室友只告诉他周景林替他交过了。
少年的眼中闪烁着无所适从的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手机响起提示音,周景林一看,是那个加了微信之后从没说过话的室友。发来的是一条转账消息,转账说明:电费。
少年主动的一次接触好像开始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每次少年打完工回来,总是能看到桌面上放着的打包好的餐盒,上面还有便笺:记得用微波炉叮一下再吃。
少年想,他的字迹像他本人一样周正规矩。他哪里能想到周景林当年会因为爱而不得也滋生过恶念呢?
少年宝贝兮兮地捧着餐盒,一口一口地吃掉里面的食物,连一粒米都没有舍得浪费。尽管只是食堂里某一个窗口的饭菜,对常年吃泡面馒头糊弄的他而言也如同珍馐。
少年又一次主动给周景林发了微信:饭菜很好吃,多少钱我转给你。真的非常感谢你帮我带饭,不过下次还是不要麻烦了。
图书馆里,周景林对着屏幕笑了笑。把别人的帮助当成是一种负担,害怕自已麻烦到别人,下意识与所有人保持疏离。这种心路历程,没有人比他更能明白了。
不过没关系,当年他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敞开心扉让别人住进去的。他有一群有耐心的朋友,他也一样有耐心。
他回复:不麻烦,我跟朋友出去聚会,点多了觉得浪费可惜,自已又实在是吃不下了,才想带回来让室友们帮帮忙。怎么好意思管你要钱?
自那之后,周景林经常“和朋友聚餐”,经常带“点多了剩下”的饭菜回来。有时候还会带一些甜品奶茶,美其名曰第二份半价,但是买了之后觉得太甜了不合胃口,名正言顺地让少年帮忙解决掉,否则丢掉了也是浪费。
一次两次的少年只当是巧合,次数多了少年再也不愿意相信。他开始无措地推拒,甚至整个人在周景林面前越发抬不起头来。
周景林有些发愁,这孩子可比自已当年还要油盐不进。不过没关系,他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唯独耐力无人能及。
他开始换一种方式精准扶助,他买了一些适合少年的衣服打算送给他,害怕少年拒绝,他还特意穿了几次洗了几水才送给少年。美其名曰衣服太多,宿舍地方太小,放不下了,要进行断舍离。衣服还八九成新,丢了也是可惜。
他还将自已兼职的工作介绍给了少年,这份工作时薪高,也相对清闲,领导还情绪稳定,非常体恤员工,和在职员工都处成了朋友。
因为是周景林介绍的,所以同事们也都对这个沉默寡言却踏实能干的少年格外友善。
周景林没告诉少年的是,他从他的薪酬中抽出了一部分,拜托老板转给了少年。
就这样,他们经常一起上完专业课,再一起去打工赚钱。从毫无交集,变得偶尔会同进同出。
但是周景林很快发现,这份工作并不能满足少年。他像一个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不知疲惫,依然时不时不舍昼夜地去做其他兼职。
周景林有些不满少年这种氪命赚钱的行为。再怎么样人也不是铁打的,继续这样全年无休下去身体迟早会垮掉。可是他不敢去问少年背后的原因,也没有立场去劝慰他。
周末的清早,其他两位室友尚在梦乡,少年早已经洗漱完毕、穿搭整齐,轻手轻脚地打算出门打工了。
实际上他根本也没睡多久,前一天晚上又是打工到后半夜才回来的。宿管大爷刚开始对于他的晚归不胜其扰,后来得知了缘由,心善的大爷总是会为他留个门。
刚握上门把手,周景林就见少年站在原地不动了。他似是使了两次力,都没能按动把手。
周景林眼见着少年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倒在了地上,挺高的个子,却没有发出什么沉重的声响。
周景林连忙背起少年去了医务室。周景林感受到背后传来的轻微撞击,那是少年嶙峋的瘦骨。周景林又一次心疼了。
其实少年的晕倒根本不需要医生来诊断,周景林就可以推测出一二。长期营养不良、高强度的工作、缺乏睡眠,足以压垮少年不堪一击的体格。
少年很快转醒,先朝周景林道了个谢,接下来又去关心自已的打工行程了。给周景林气得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