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解地蹙了蹙眉:“你……笑什么?”
周景林一只手就能攥住少年纤细的手腕,还绰绰有余。他稍微使了些力道,沉声问少年:“你就这么不惜命?到底是什么值得你努力成这样,甚至豁出这条小命,嗯?”
一向温和的周景林罕见地发起脾气,对少年而言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少年心虚地垂下头,手腕在周景林的大手里不安地转了转,却没挣脱出来。他嗫嚅着:“我是从大山里出来的,我第一次来到大城市,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才考上这所大学,我真的很想留在这里。
兼职不稳定,我能赚的时候就尽可能多赚一点,毕业了才好租房子在这座城市有个落脚的地方。”
少年语气平静淡然,却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委屈。他并没有抱怨命运的不公,也没有因为出身不好而觉得自已低人一等。
他像一棵小草,整个人散发着韧劲和蓬勃向上的力量,可周景林却只觉得心疼。
见周景林神色复杂地凝视着他,少年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我没有别人,我只能靠自已……你不会懂的。”
少年的声音越发微弱,他是孤独的,从来没有人能设身处地地理解他。他也配不上别人的理解和交心,他习惯了。
“我懂。”周景林定声道。
少年闻言抬起头,眼神里光芒闪烁,又很快熄灭。只是安慰他罢了,周景林心好,他一直都知道。
不过不管怎样,有他这份心,少年就已经知足了。少年又重新挂上了笑脸。
周景林叹了口气,少年心里想的是什么在他这里根本无处遁形。但是眼下,他只想让少年知道一件事:“谁说你没有别人?你还有我。”
少年刚刚醒过来,倦怠的神智让他的反应迟缓,他仔细思考了许久周景林是什么意思,周景林却已经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
一个吻让少年觉得自已刚刚清明一点点的大脑又开始缺氧了。
周景林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会用时间来教会少年,怎样去接受别人的爱,怎样保持爱人的能力。
他会在某一个月明星稀的长夜,将自已的经历当成一个睡前故事,通通讲述给这个令他疼惜的少年。然后告诉他,有人能够懂你,有人可以和你感同身受的。
曾经周景林遇到过一个小太阳,可是太阳是别人的,只是光芒刚好照耀在了他身上。
现在,他也成了一个太阳,只为了照亮曾经的自已。
也许暗恋的意义并不在于修成圆满,而是通过尝试着喜欢一个人,教会他如何爱与被爱。
他曾经喜欢的人也许并不是适合共度一生的人,而是他想要成为的人。
少年是曾经的他,他是未来的少年。你就是我,我亦是你。
幸而,他有机会亲手救下曾经的自已。
高诗慧番外:美丽误会
“喂。”高诗慧捂着听筒,从工位上站起身,猫着腰来到了无人的走廊,接听了来自家里的电话。
“招娣儿啊,你弟弟马上就要结婚了,彩礼还差几万。你在大城市待了那么多年了,你看看能不能帮忙凑一凑啊!”尖锐的女声还是如当年在学校里闹事那般嘹亮,从听筒里传来。
高诗慧就知道,家里给她打电话绝对是爸妈缺钱了,或者是弟弟缺钱了。
她无奈道:“我手里哪里还有什么积蓄了啊?上个月您不是说爸摔坏了腰间盘,我把最后一点存款都给你们打过去了啊!”
电话那头的高母不乐意起来,掐尖了嗓子训斥道:“你怎么回事啊?你这个做姐姐的,一点都不为你弟弟考虑,一点都不为这个家考虑!一个人在外面花钱还大手大脚的嘞……”
高诗慧早就已经能熟练猜测到接下来的内容了。任由听筒里隐约传来二十几年如一日的叫骂声,高诗慧只是将听筒移开了。
电话那头的高母见高诗慧油盐不进,愤愤挂断了电话。
高诗慧看着亮起的屏幕,眼圈微微泛红。这些年自家父母除了反复索取,平常对她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她早已寒了心。
尽管如此,对自已的父母尽一尽孝心她也没什么怨言。只是她真的很难过父母偏疼弟弟的行为,她这一生,仿佛从来都没有为自已而活过。
她的小名叫做招娣。没错,就是那个在网上被许多网友批判诟病的名字。她还真就叫这个名字。从小到大,她好像都是被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吸着血长大的。
她伸出手扇了扇发热的眼眶,无论如何,自已都要好好工作,不然下个月的房租她都没办法负担了。
每个月的发薪日,父母总是找各种借口朝她要钱,只给她留一些生活费用。她当然知道这些借口半真半假,可那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她终究还是想要尽可能地成全。
熬到下班,高诗慧无心吃晚饭。她心里憋着一股火气,只想散散步吹吹风,压制一下负面情绪。
她随着轰鸣而过的车流走上了跨江大桥。这里的风很大,凉爽醒神,让她上了一天班浑浑噩噩的大脑放轻松了些。
她有些累,不顾形象地趴在了跨江大桥的护栏上,面朝下盯着波澜荡漾的江面。将自已想象成一条放空的咸鱼,挂在这里风干。
一位穿着休闲西装的男土经过,余光看见护栏上趴着一个没什么形状的女孩,整个人颓丧得仿佛浑身冒着黑气。他又倒退几步,停在了女孩身边,也倚在了栏杆上。
女孩察觉到身旁站了个男人,但是她没有主动社交的想法。她太累了,不想被无关紧要的人事物牵扯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