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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裴峋身子微微后仰,嘴角噙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听起来像是我占了便宜。”

“你运气好。”这是章恪的真心话,他不是运气好怎么能得到她的青睐?在他看来,没有人配得上她。

裴峋一时语噎,竟无言以对。

他扔了一块玉牌给裴峋,裴峋伸手接过。半扇龙鱼的图腾,那是章氏的族徽,也是调动章家人的凭证。

裴峋的目光暗了暗,仿佛有一丝异样涌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他的喉咙里像是卡住了什么,再开口是自己都无法明状的苦涩:“你想交换什么?”

章恪看着他,目光慎重,声音嘶哑:“好好对她……他们。”

他像是在托付什么重要的东西,又像是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责任。在摇曳的火光中,伴着一直未停的丧钟,孤身一人,向坊外走去。

裴峋看着手里的鱼龙玉牌,无声地握住。

火光漫天飞舞,却仍有那些连光芒也无法触及的阴暗角落,更何况是复杂难测的人心。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崇高的正人君子,但即使内心有诸多阴暗,那抹清晨的嫩绿也是最明亮的记忆,但看来这明亮确实并不属于他,已经到了给大家都解脱的时候了……

那一夜,是很多人的无眠之夜。阿琢抱着匕首一直坐到天亮。丧钟通宵未停,敲了一夜,后来尽管天亮了,但是所有人家几乎都禁闭门户,不敢出门。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街面上才渐渐有了行人。

巡防营一夜之间抓获了数百起趁乱劫掠的贼人,重新见面的大家都惊慌地互相打听有没有受到洗劫。

听说整个久安坊被封,包括晋王在内的所有人都圈禁在内。晋王府长史、随僚二十多人被当街斩杀,血溅长街,无人敢前去收尸,场面惨不忍睹。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信一向仁厚温和的太子竟会如此狠厉。做皇帝和做太子究竟还是不同。

一直到未时末,忽然通报说有人跪在祁府门前报丧。祖母听到下人通报瞬时晕了过去。阿琢乍一听到,一股血气涌上心头,她眼眶通红,双手不自觉地颤抖,但是爹爹并不在,只有她能撑起祁家的门楣,即使再痛楚,也要守好祁家。

她闭了闭眼,咽回眼眶里的眼泪,让人务必看好祖母,一只手紧紧牵着阿融走出大门。

此刻大门外已经围了几层百姓,一个男子头扎白布跪在门前,大声痛哭,手里托着一个红色卷轴。

阿琢紧咬着下唇,强忍着不哭,可是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她声音颤抖:“可是从宣化门而来?”

男子此时才抬头,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即使丑的抽象,阿琢还是认出,怎么会是裴峋身边的护卫?

“昨夜贼人强攻宣化门不成,分兵突袭广德门。我家大人奉命严守,力战而竭,临终之时留下遗言,交代务必当众交于小姐。”他一边说一边抽泣。

阿琢这才缓过神来,不是大哥?

是裴峋?

裴峋战死了?

她的眼泪好像收住了,又好像收不住,倒是阿融一听不是大哥欢天喜地地进门报喜去了。

梁峥缓缓展开信笺,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一边哽咽一边念:“卑下裴峋,生于微末,陋质庸才,枉得小姐垂幸,缔结百年之约,常自感幸运过甚,然而国家危难之际,身死报国乃男儿大义,不足以为人惋惜,只愧疚辜负了小姐和相爷厚望期许,恳请小姐不要为我守节,衷愿小姐能另觅得良配,顺遂美满。裴峋顿首。”

阿琢接过信纸,手微微颤抖。裴峋的字迹刚劲有力,仿佛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曾有丝毫的软弱。

她明白,他让人当众读信的缘由,是广而告之不用为他守节,替她堵住未来可能的流言蜚语。

梁峥哭着送上婚书,和订婚的那方手帕,白色的丝帕上已经染透了鲜红的血迹,本来交颈的鸳鸯已经难以辨认。

阿琢机械地接下婚书和手帕,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裴峋?死了?

这位权倾一时的青年才俊、明日之星、东府的实际掌权者,还没大展拳脚、搅弄风云,就这样死了?

起灵

昨天晚上,她还看见他带人去了久安坊,声势之壮历历在目。

阿琢低头看着染血的丝帕,有点恍惚,直到梁峥跪下磕了三个头,哭着走了,她才回过神来。

门前的众人都是唏嘘得很,订婚才几个月,未来姑爷还是人中龙凤,转眼梦幻一场,祁小姐也是伤心,看着看着眼泪都流干了,真是天意弄人!

这边阿琢还没缓过神来,那边报说祖母醒了。

她匆匆忙忙进去看祖母,裴峋的死讯也就被她放在一边。后来父亲和大哥相继回来,阿琢赶紧命人伺候梳洗沐浴。陛下驾崩,全国举丧,阿琢已经备好了丧服,伺候父亲穿好,才能坐下来听父亲简单说说这两天发生的事。

原来陛下驾崩那日,本已经圈禁多日的贵妃忽然说中书省存有陛下生前旨意,要求众臣遵循旨意,赐死太子,传位晋王。

言语一出众臣哗然,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虽然之前可能有过犹豫,但是从宣布太子监国的那天起,政权实际上就已经交到了太子手上。但是此刻出现陛下明旨,众人顿时汗流浃背。如果当真传位晋王,那太子会不会立刻诛杀晋王血溅宫闱?在场的所有臣工只怕都得命丧当场!

就在大家为了是否有旨意相持不下之时,太子站出来表示,若是真有明旨,他必定遵循陛下心意,绝不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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