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长看到我们,都是悄悄地给我挤眉弄眼,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但我内心其实一直不敢倾诉心肠,因为说实话我有些自卑,那时候邓晓阳是正式的国家干部,我是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转正的临时工。我的家里在农村,邓晓阳家里在县城,虽然她从不谈及自己的家庭,但是可以看出来,邓晓阳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但是邓晓阳却反倒比我大方,城里的孩子,又读过中专,没有那么保守,有时候同事们会开我们玩笑,她也是不那么地反感,还是拉着我一起吃饭,一起散步。
那时候,我心里其实挺开心的,我也给自己打气,人家女孩子都不怕,我一个上过战场的人怕啥。反正咱也没干啥,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事实上确实也没干啥。
很快,玉米熟了,农村秋收,大部分干部其实家里都有田,包括乡镇、学校在内全部放秋假,只安排了少数几个干部轮流值班,我也回了家去掰玉米。
我家离乡镇并不远,只有二三公里,但是家里的房屋不多,我们五兄妹根本不够住,所以平时的时候我都是住在乡大院的宿舍里,乡大院的宿舍除了值班的,住在哪里的并不多,我算一个,邓晓阳有时候加班也要住宿舍。
掰玉米的时候,有些还没有完全的成熟,这样的玉米不能放太久,因为水分大,要发霉。所以,会单独煮来吃,虽然赶不上嫩玉米好吃,但还是聊胜于无。
掰了一天的玉米,弄了一身臭汗,到村前的大河里冲了凉,就吃晚饭。那时候玉米花生红薯都下来了,一桌子都是香气。
吃完之后,我睡惯了宿舍的大床,实在不想和二哥正阳挤在一张床上,就这样,我装了一些玉米花生,放在自行车上就去乡大院宿舍睡觉。这些玉米花生,自然是带给邓晓阳的,她今天值班,明天就可以休息了,放在公共汽车上,让她带回家。
趁着夜色,我骑着车,想着马上就要见到晓阳,车子是越骑越快,十多分钟就到了乡大院。
这个时候,也才九点多,邓晓阳有个习惯,只要值班,就睡得很晚,晚上的时候喜欢猫在办公室看小说,她说,只有这个时间她才感觉到生命是属于自己的。
我看了看办公室没有人,就打算去宿舍,但是我喊了几声,并没有人答应,难道她回去了?不会,因为办公室的门没有上锁,杯子里还有热水。
我在宿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开门的声音,邓晓阳开了门,朝阳,你来了,我有些不舒服。
邓晓阳头冒虚汗,声音沙哑,一脸的虚弱。
怎么会这个样子?
不知道,昨天有些降温,兴许是感冒了。我在前线的时候,学过一些基本的医护知识,测温是最简单的。用手摸了摸邓晓阳的额头,滚烫。
必须先降温。对,去乡卫生院,有值班的。
邓晓阳摆了摆手说,四肢无力,头疼,走不了路。
乡大院本来有一辆吉普车的,但是晚上的时候,乡长书记都住在县城,所以这车自然也在县城。这个情况,又是晚上,也不敢让邓晓阳坐自行车。
我说也别讲究了,我背你过去。
邓晓阳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又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乡卫生院离乡大院不算远,不到一公里的样子。
邓晓阳起了身,看了我一米八的个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就站到了凳子上,趴在了我的背上。一股淡淡的香气潜入到鼻孔里,长大之后,我还从没有这样背过一个女孩,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也顾不上礼节了,我背着邓晓阳,还不忘一脚勾着把门关上。
走出乡大院,路上静悄悄的,农忙时候的乡镇,大家劳累了一天,也就早早地睡了,那时候,既没有路灯,也没有车灯,只有头上皎洁的月光和谁家大院里传出来的狗叫声。
按说平时背一个人也算不得什么,毕竟五公里越野我都是连队的前三名,但是那天掰了一天的玉米,手本来就有些酸,不知不觉中,我也冒了虚汗。这不远的距离,平时觉得没什么,这会倒有些气喘吁吁了。
不知不觉,为了不被滑下去,邓晓阳勒住了我的脖子,我的手也不自觉地托起了邓晓阳的屁股。
就这样,走了几十米,邓晓阳忽然打了一下我的头,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坏蛋,手往哪里放。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手在人家姑娘的屁股上。
把邓晓阳往上背了背,说道,我的邓大主任,你别打了,我也快累趴下了。
邓晓阳又打了一下,说,要不你抱着我吧。
我确实这样一个姿势手没有了力气,就把邓晓阳放下了,然后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她两手勒住我的脖子,然后把她枕在了我的肩膀上。
就这样,我背一会,抱一会,终于到了乡卫生院。
乡卫生院的值班医生被喊起来,还满脸的怒气,看到来的是邓晓阳,脸色好看了许多。量了体温,一看已经快40度。
医生还是有经验,马上打了退烧针。
但退烧针效果没那么快,还是需要物理降温,我就找了个盆子,找医生要了温开水,也顾不上那么多,就帮着邓晓阳擦了擦额头和脖子。
换了七八次水,熬了一夜,等到第二天,邓晓阳的烧总算退了。人退了烧,精神状态就对了,看着我咧嘴傻笑。
在医院休息了一下,邓晓阳说自己要回家,不想在医院住了。就这样,我带着一袋子花生玉米,就将邓晓阳送回了家。
在公共汽车上,邓晓阳依偎在我的肩膀上,就这样,我俩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确定了恋人关系。
等到下了车,肩膀上扛着玉米和花生,一手拉着邓晓阳,左走右走的怎么感觉越走越熟悉,最后忽然想起来,这条路不是通往县委大院的路吗?
邓晓阳说,这就是自己家,县委大院。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邓晓阳的父亲是副县长,是那个我在简报里经常看到的人。这一点我也早该想到,哪个中专生毕业一年多就可以直接担任党政办主任。
知道邓晓阳的父亲是副县长,我放下花生玉米就打算走。
邓晓阳拉着我说,敌人都不怕,还怕自己的同志?你难道让我一个人扛着这些东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