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贾深藏如虚,这样会不会对妹妹不太好?”
——独独在我这儿露出马脚,会不会影响你装痴扮弱?
樊氏这才有些局促地掩饰道:“其实……像这事,许多人都知道的,只不过听说陛下不喜人提起善婕妤,大家才不愿意讲。”
孟绪没放过她话里的一丝玄机,笑道:“既知陛下都不愿意听人提起这个名字,当日妹妹何故还问我要不要在善婕妤和陛下之间斡旋?”
岂非明摆了挖坑想让她往下跳?
当初的心思算计被人戳破,樊氏似有愧色,含糊道:“那时候是妹妹想岔了。姐姐放心,妹妹以后一定会深思熟虑的,总不会害了姐姐。”
说罢,她倏地起身,“姐姐入宫未足一月就已贵为意嫔,明儿月下阁的门槛恐怕都要被踏破了。今夜早些安置,妹妹就不打扰了。”
欠身行了个礼,急着便要走。
孟绪:“等等。”
樊氏站定转过头来,始终回避着孟绪的目光,有些不安地轻问:“怎么了?”
孟绪吩咐人拿了把伞给她:“虽然就几步路,但也别淋着了。”
樊氏好似呼出一口气,“多谢姐姐。”
她身边陪侍的小宫女便上前一步来接伞。
孟绪浅浅打量过那小宫女的面庞,随口问道:“缘何近日都不见白术?”
樊氏眉心哀皱,“白术前阵子教柔妃娘娘罚了掌掴,行刑的人下手太重,打伤了脸。宫女破了相是要被遣还出宫的,我便想着让她多养上几个月,疤痕消去之前都不要抛头露面了。”
“原来如此。听说前阵子柔妃身边的得力太监,唤作王世的,得了痨病,人已经去了。原本正是他,常替柔妃掌刑。”孟绪也起身,“我送一送你。”
樊氏一阵忐忑,没作声。两人一齐往外走,孟绪这才继续道:“若就是他打的白术,也算为白术报了仇了。”
“是,”樊氏这才讷讷点头:“此事我也耳闻过一二……想是恶人自有天收。”
孟绪轻浅弯唇,看向她:“若天不收,也总有人会收,是不是?”
樊氏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被门槛绊倒,孟绪伸手扶了她一把:“小心。”
樊氏又告了一声谢,再不愿多待似的,由侍女张伞护着,快步冲入漫天的雨阵之中,径直向青鸟阁去了。
孟绪微微歪身靠在门框上,楚腰燕惰,懒眼看着她的背影。
王世就死在掌掴了白术之后的没几日,虽说是突发暴病,与旁人无尤,可也着实有些巧了。
但若真要说是人力为之,她此先还不觉得樊氏会有这样的通天本事。
可如今,观樊氏的反应,却又有些过激。
雨气扑人,犹带几分湿冷的春寒,簌簌过来给孟绪披上了一顶薄绒斗篷,抱怨道:“这位樊才人头先那么殷勤,主子在柔妃面前帮了她一把之后,反而倒不见往咱们这里跑了。如今主子高升,竟又死皮赖脸地贴上来。这样的人,主子何故还好言好语相待?”
孟绪轻轻拢衣,折身往里走:“也不见得是我晋位了她才来。”
孟绪仔细回想着,樊氏初初进门那会儿,除了贺她晋位,还说了什么。
依稀是……问她白日里被唤到仙都殿,可有受什么委屈?
樊氏不坏。
可看不懂的人,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身上必定负载着许多秘密。
*
仙都殿中,撕心裂肺的叫唤穿透玉壁红墙,小宫女几乎废了一只手,痛得面色惨白,衣衫都教汗水濡透。
柔妃双目充血,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床上,身下还倒着一幅凌乱的红纱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