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门下省侍中张行成站起身,道该依律判
罚,以警朝臣勿违诏令。
而与他同为中书令的高季辅没说话——他也不用说话,韦思谦就是他的学生,一个年轻御史敢于在群臣皆在的大朝会上弹劾褚遂良,已经能够表明高季辅的态度。
这两个人……平时倒看不出来,有这样大的主意。
长孙无忌先放下对这两位的揣测,只是蹙眉去看跟他更相熟的李勣。
尚书左仆射李勣,却像是没见过这朝上的地砖一样,正在特别认真低头看地面,仿佛周围一切人事都与他无关。
只有于志宁站起来,干巴巴说了一句:“陛下息怒,右仆射并未违诏,侵占民田……”
才说了一句,就被罕见发火的皇帝打断:“难道于相觉得,一朝宰辅,非得侵夺民田至百姓家破人亡才算完吗!”
于志宁噎住了。
他本来就是看在长孙无忌面子上才求一句情,被皇帝一问,也默默退了,心中不免道:太尉真是的,自己不肯丢人,害得我丢这老脸!
*
朝后。
赵国公府。
长孙无忌实恼火,忍不住击案对褚遂良呵道:“你府上就差那一百亩田!你瞧瞧这办的是什么事!”
褚遂良也满脸晦气:他当然不差那一百亩,但他这些年名下挂了不少良田,正好中间隔着这一百亩。
一打听,田主只是一个鸿胪寺译语人。
这不就……
“还请太尉帮我向陛下求情!”
褚遂良也感觉,这些宰辅里,陛下对他很一般。别说比不上对太尉,
甚至还比不上对张行成这半个老师。
于是此事,褚遂良只能向长孙无忌求助。
长孙无忌捏了捏眉心:“我自会去给你求情,你自己也别忘了去御前请罪!此事可大可小,全在陛下心意。你也知陛下年轻,性子上来难免任性。若他实恼你,非要从重发落,只怕你要出去待个一两年。”
*
褚遂良满心懊丧去御前请罪时,正好看到脸上带着圆滑笑容迎出来的程公公。
这位程公公八面玲珑,此时就压低了声音对他道:“右仆射先回去吧,陛下这几日心情都不太好。”
“不太好?”
褚遂良今日过来,就做好了准备,从袖中取出沉甸甸的金饼,塞给小山。
因他以往自恃宰辅身份,从来没塞过钱,动作还很生疏。
小山收的倒是很熟练,然后压低了声音道:“陛下近来有一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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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皇帝是看上了感业寺一个才人所以心烦,褚遂良深觉自己倒霉:他说呢,皇帝一向性情最温厚,以往对他们这些老臣都很客气。这次不过一百亩地,就发了如此大的脾气,原来是自己撞上了皇帝的烦心期。
对褚遂良来说,陛下后宫微末小事,跟自己的官位相比,简直不需要选择。
可惜他也做不了主,连忙出宫跟长孙无忌商议。
长孙无忌一听便要拒绝:从感业寺接人进宫,这怎么行!
但见褚遂良在跟前一脸焦急,只好长叹道:“若只是先前掖庭里的一
个才人,陛下非惦记着,便由着他吧!”先将陛下哄高兴些也好。
“只是此事不好听,对外只道,陛下幼时多病,现为陛下安康计,特择一命格相合女子,入宫伺候罢了。”
“将那什么才人的生辰八字,送去太史局。”
“与太史令道,出一份八字合宜的文书。”
*
太史局。
姜沃接到了长孙太尉的吩咐,以及一份熟悉的生辰八字。
她唇边含笑。
一笔一划写下‘吉语’。
姜沃实在欢喜,这张‘邀请函’是她来写。
她终于等到——
她的君王入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