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需要被施舍。”
周依婧低着头,沉默下来,空调制冷的声音嗡嗡,她以前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可听着老板的话,她分神去想,她是否有尊重林亦扬的意愿,又试图去回忆在北京那几天林亦扬是否反常,可越想,那段记忆越模糊,林亦扬的动作声音话语,全都变模糊,只剩下她准备见妈妈的忐忑、开心、犹豫、思念。
林亦扬站在北京那片土地上,是否也会有这样的复杂的情绪?是否也会期待过又否定过和他妈妈偶然见面?
“那我把这钱放你这儿,你当奖金给他,行吗?”周依婧本来是想让老板给林亦扬,现在斟酌一下,想让老板换个委婉的方式给林亦扬。
“他这人直的很,不是他的多给一点他都不要,我以前工资多给他了点说是奖金,结果他点了钱,多的那几张抽了出来还给了我,轴得很这人。”
老板说起这个颇为头疼:“林亦扬这人,不喜欢欠别人,哪怕自己吃亏也能吞下去。”他看了眼周依婧腿边的袋子,摇摇头说,“手机不会收的,钱估计也不会。”
“那怎么办?”周依婧看着袋子里的零食,听到林亦扬是预支工资之后就怕他没饭吃,将零食拿出来放到老板柜台上,“那你就让他吃零食吧。”
“我每天来送点,你让他吃,免得饿死。”
老板噗嗤一声笑了,又仔细打量了周依婧一眼,感慨道:“我还真是难得见到他身边有朋友关心他。”
“朋友?”周依婧翻了个白眼咕哝一声,“他脾气那么臭,谁要跟他做朋友啊。”
不过,他人倒是不错,脸长得也不错,勉强能做她的朋友。
最主要还是脸不错。
撬嘴计划
日晒三竿。
周依婧才刚醒,揉着眼起床洗漱,床边的地毯上还放着那个白色袋子,里面的零食、手机、钱,一样不少,怎么拿去的,怎么拿回来。
昨天和老板聊完,天已经接近傍晚,在林亦扬交班之前,周依婧就走了出来,一个人在街上晃了很久,说来也好笑,这还是她来到宣淮后第一次好好逛这里。
这边的店几乎都自带年代的陈旧感,每扇铁门、卷帘门上没有两斤灰,那在这条街都得抬不起头。傍晚的晚霞飘过宣淮上空,老人吃了饭坐在门口唠嗑,小孩穿梭在街巷间嬉闹。
不用于她在北京逛过的寸土寸金的商场,这里没有穿着商务的柜姐上来恭迎,顶多只有洗发廊门口的黄毛小哥来一句“小妹要不要洗头啊?”或者穿着朴素的奶奶摆着地摊问她要不要来一斤草莓或着一把芹菜。
来的那天周依婧百般不自在,现在却觉得,这边虽然落后,但还算自在,没有各种礼仪,没有带着功利心的奉承,吹过的风都是最简单的水果香。
洗漱完,周依婧跑下楼,发现王妈已经炖好了汤,旁边还放着一盘洗干净的草莓。
“小姐,汤已经炖好了。”王妈盛了一碗,又将做好的早餐端出来,“早上包了小笼包,还包了馄饨,你想吃吗?”
“不用了。”周依婧摆摆手,“汤帮我放到保温盒里。”
“好的。”
周依婧咬了口包子,停顿两秒后,眼睛不自觉亮了,这是她来到这儿后第一次坐下来吃王妈的早饭,有些意外王妈做早饭的手艺,这一口小笼包不免让她想到在林亦扬家那几天,有那么两三次的早饭也是小笼包,但味道一般,里面放了姜丝,味道很重。
“王妈,小笼包还有多的吗?”
“有的。”王妈从厨房走出来,不好意思地拿手擦着围裙,“我多蒸了两笼,想、想拿回去给我女儿吃。”
王妈知道周依婧脾气并不好,她这么做确实含了点私心,想给家里省点食材和水电钱,此时见对方没说话,心里不免忐忑,“小姐,你要是不喜欢我这样做,我以后都不会了。”
“啊”周依婧把小笼包吞下去,才慢吞吞地说,“你想带就带吧,不过每天早饭中饭晚饭都多给我准备两人份的,剩下的随你怎么解决。”
“诶,谢谢小姐。”王妈连忙点头,转身进厨房收拾去了。
周依婧吃完早饭,拎着保温壶出门,轻车熟路走到了所幸游戏厅。
前台林亦扬正坐在那儿画画,橘色的光透过玻璃门团住他,他的发丝被映成浅棕,五官被光一打像是上帝放入橱窗的绝美艺术品,浓眉,利眼,挺鼻,薄唇,每一寸的弧度都精致优美地恰如其分,垂眸画画时他身上的锋利感会淡很多,反而增添了几分随性洒脱。很奇怪,他明明被困在这里,在画画时却显得无比自由洒脱。
周依婧无比自然地走到林亦扬面前,保温盒一放,微扬着头等着林亦扬抬头和她打招呼。
五秒过去十秒过去三十秒过去
笔尖摩挲纸张的沙沙声不停,周依婧垂眼,发现林亦扬根本没抬头,旁若无人地继续画画。
咳咳,她咳了两声。
五秒,十秒,三十秒,依然没有动静,手倒是停下了动作。
周依婧抽掉了他手中的笔,对方才抬起头,眉头紧皱,整个人像开了刃的剑,锋利逼人,“你怎么来了?”
又是这死态度
周依婧深呼吸,努力让自己语气平静些:“这店你开的啊?我凭什么不能来?”
林亦扬担心周依婧还不死心,将话说得更直白点:“去北京我也有私心,所以你不用觉得欠我,我们两清,互不打扰。”
早上的游戏厅没人,林亦扬的声音清晰,落地有声,他本以为把话说到这份上,按照周依婧的大小姐脾气,肯定气得转身就走,可没想到对方还站在原地,抬着下巴骄矜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