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再霄不明所以,踱步走到沈诞身边,从他手里缓缓抽出自己的那本笔记本,问:“……怎么了?”
沈诞放轻到几乎没有动静的呼吸在看到姜再霄后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倒抽了一口气,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疲倦又惨然的笑。
姜再霄略显茫然,一双微垂微翘的眼被他睁得圆圆的,看起来倒像是真无辜,当然,或许也察觉到了不对,他眉心是皱着的,就算是再掩饰,也没掩饰掉他眉宇间化不开的警惕:“沈诞?”
沈诞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快速眨着眼睛,眼周肉眼可见的变红,貌似是因为眨眼也憋不住向上涌的泪雾,所以紧紧咬住了嘴唇。
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从他心尖处汹涌翻滚到他的喉口,他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只要张口,咽喉就酸刺苦涩,发音艰难。
姜再霄蹙着眉头,不解此情,与此同时,一道被他抛之脑后的记忆突然闪现在了他的脑海——
“你看到了?”姜再霄盯着他眼中盛着的摇摇欲坠的泪水,是问,但其实更像是陈述句。
沈诞双眼饱含着的泪水被挤压到毫无生存之地,几番坚持,仍旧抓不住结簇的眼睫,终于倏然滑落。
就如心口卡着的那块锐石终于落到了心底,他开口的声音清冷,又蕴着几分酸哑:“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文旻西。”
姜再霄瞬时沉默。
事情远没有摆在他面前的这么点那么简单。
“——我问你什么时候认识的文旻西!?”沈诞不愿顾及什么场合,冲姜再霄厉声质问。
现在距离午休时间没几分钟了,班上同学早已回来一大半,沈诞的声音锐利震耳,想不惊动他人都难。
不少人都像闻到了什么惊天大瓜的模样,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自己所做所聊的事,班上变得异常安静,无数道隐秘的目光悄悄聚集在了姜再霄和沈诞两人身上。
平兰闻声心中一惊,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和文旻西扯上的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
“啊啊~这个,”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扫视了眼窗户那边同样因为听到了沈诞质问而看过来的顾希峰,身为朋友的使命感突然就爆发了,“私事私下聊,私事私下聊。”
她一手抓住沈诞的手腕,一手抓住姜再霄的制服,把两人往中间一凑,压低声音道:“……去别的地方吵,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慢慢吵,有事好好说,顾希峰那傻逼看着呢!别在这让傻逼看笑话!沈哥,生气一时爽,让傻逼看笑话了是后悔终身的。”
姜再霄借着平兰的手抓住了沈诞的手腕,沈诞挣了一下,他便抓得更紧。
虽然事发突然,但他消化得很快,就像是早料到有那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来的那么快。
两人就这么拉着手对峙了几秒,最后是沈诞气势不小地把姜再霄拽出去了。
眼见着两人离开,平兰松了一大口气,转身对暗地里看热闹的同学们扬起手臂,说:“干自己的事儿吧,干自己的事儿吧,同桌吵架常有的事,不是什么大问题!”
·
天台。
这貌似成为了吵架圣地。
沈诞将姜再霄擂到墙上,抵得死紧,声音哽咽,万分委屈:“我哪儿对不住你,姜再霄——我哪儿对不住你?!”
“……悔婚?你是恨我悔婚,是吗?”他的眼泪越淌越急,不仅手头颤抖,声音也嘶哑发抖:“你走了五年回来就是为了整我?看我过得不开心你心里就会开心,是吗?!!”
“我能解释,”姜再霄没有反抗,任由沈诞的拳头硌在自己胸骨上,“你先告诉我你知道什么了,除了笔记本,还有什么事情。”
“——你到现在还在装!!”沈诞崩溃地嘶喊:“你和他们沆瀣一气逗我好玩儿临到头了你还要装!!”
“姜再霄!!”沈诞脖颈暴起青筋,信息素隐隐溢出:“我当你是朋友……我真的,我真他妈的当你是我的朋友!!到底是什么是真的!到底什么是真的……?”
他从姜再霄手里夺过那本笔记本,暴力翻开背后的一页纸,将那整两页的、密密麻麻的黑字展现给姜再霄看,抽噎着、低语着质问“……什么是真的?什么是真的?”
姜再霄双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抿紧着唇,盯着那两页自己看了都烧红耳的字,语气裹挟着无尽的温柔,说:“这是真的,你手里拿着的这个,是真的。”
“我……”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没一口气把话都说完,“……这些字是真的,我是你的朋友是真的,我们的关系是真的。沆瀣一气是假的,和他们一起逗你玩是假的,装作没有和他们一伙是假的。”
沈诞不可控制地大哭着,脑袋埋在这a4打小的笔记本背后,额角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牵扯着他的神经,刺痛。
发热期在即,情绪的大起大落是临期最不适宜的事情,沈诞却控制不住,说不清是信了姜再霄说的话而庆幸,还是不信姜再霄说的话而寒心,他心中翻滚着的负面情绪成倍的增长,喘息声变得又急又乱。
姜再霄以为他哭到了呼碱,毕竟这是曾经的沈诞经常干出来的事,没太在意,只是赶忙扶稳他,笔记本掉落在地上。
“好,好了,不哭了。你不用说了。我不知道你现在知道了多少,索性都坦白了说……”
话音未落,沈诞忽然前倾,扑砸到了他的怀里,刚才足以和他对峙的那股力量消失不见,连哽咽声都变得低哑。
姜再霄察觉不对,搂紧了他的腰,侧头,伸手抬起了他垂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第一触感便是混在黏滑泪水中异于常人的高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