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立时缓了声:“不敢,只传辅政令,以谋逆罪收押襄国一行,无论公卿。”
无论公卿,那就是连国君与上卿都要收押起来。
闵煜收起一贯而来的温和,那温雅如玉的面庞难得显出几分锋锐之意:“所谓刑不上大夫,此事尚未论断,辅政竟敢擅自关押诸侯?”
宫人:“襄公可是要抗命么?”
周遭侍卫随此言一出,齐齐抽出一截刀刃。
闵煜一哂,眼锋如剑,扫视过去是一片噤若寒蝉:“天子之上卿位同诸侯,孤与辅政之位次并无高下区分,哪怕有罪,按律也不该由辅政下令收押。”
宫人与左右互视几眼,而后问道:“那依襄公之见?”
他袖起手来,道:“当觐见天子,以求圣裁。”
此言一出,宫人愈加为难。
任谁都知晓,王室凋敝,先王去后,承继天子之位的幼主尚是一介婴孩。
这要如何为襄君决断?
正在闲一旁看热闹的邵奕只是翘起嘴角,颇觉有趣似的。
“辅政……正是辅佐天子朝政之意,”宫人迟疑道,“襄公既言天子圣裁,辅政的意思,便是当今天子的意思。”
闵煜:“当今天子有共计五位辅政大臣,只晏君一人便可为一国诸侯定罪?”
“这……”
襄君忽然笑:“先王新丧,诸侯吊唁,恰巧都停留在王宫里,孤与襄国既有这么大的罪状,不若将各国诸侯都请来,做个见证?”
“若闵襄真有重罪,依照礼法判决,也好警示诸国。若是辅政冤枉了孤,冤枉了襄国……”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一众持刀禁卫。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该给诸侯一个说法,免得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平白扰了先王安寝。”
传令的宫人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袍袖遮掩下不住地瞥向一旁的邵奕,满眼都是求救的意思。
可邵大人却袖着手,悠悠然鉴赏着殿中陈设,半个眼神也未曾分给他。
宫人无法,只得着人去禀告晏君。
襄君坐回案前,望着那副下了一半的六博棋,心中的那点不甘又死灰复燃。
他将半身微微向前倾,示意戚言靠过来,然后在她耳边轻悄悄地问:“戚相与我再下两手吗?我这骁都能入水了。”
戚言本还以为他有什么要事想说,不料听得这样一句,没好气地睨他。
“国君可想好了,我离六博只差两筹,君上手里可是连一筹也未有,此时不比方才,人多眼杂,大庭广众,国君是真想输到这么多人眼前?”
襄君神色肉眼可见的消沉下来,还隐隐有些委屈的意思:“常人与主君对弈,哪有敢赢的?”
也就他家上卿,从来不与他客气。
襄国君生了一副极好的样貌,一身气质亦是温文尔雅,颇有君子之风,乍然示弱,配上一袭素白孝衣,又显出几分乖巧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