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若一件塑造极好的陶器,纹路曲线处处优美,却又不漆陶釉,显出几分天然质朴,越发有种纯然的美。
一如闵煜本人。
戚言将手搭上他的掌心:“臣与君上同党同谋,若是有罪,必定同罪,自然与君同往。”
一声冷哼突兀响起,却是邵奕听不下去。
这话于他实在刺耳无比。
同党同谋,同罪同往。
这也同,那也同。
却与襄君同。
他面上的阴沉之色已是遮也遮不住,浑身上下皆是森冷寒气。
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模样将一旁侍立的传令宫人吓得不清。
可从头至尾,戚言都不再看向他,连闵煜都不曾因他这声冷哼多瞥来一眼。
好似他不存在一般。
待襄君与上卿联袂离去。
宫人才战战兢兢地上前,恭敬问道:“不知邵大人有何示下?”
邵奕也并不看他,只冷冷地牵起嘴角:“无有。”
话罢,他拂袖而去。
全不顾身后宫人惶恐。
有何示下?
他冷冷地牵起嘴角。
他要襄君死。
姓闵的多活一天,他都如鲠在喉,浑身上下不舒坦。
晏君是位年迈老臣,素来为先王倚重。
如若不论这些年晏国假借王命,四处征伐,侵吞了不少小国土地,晏国君看起来还真似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他见了闵煜和戚言,立时扬起仁厚的笑:“尝闻襄君年轻有为,今日一见,果真仪表堂堂。而戚上卿,亦是奇女子啊。”
既然见了笑面,襄国两人互视一眼,便向他行礼,口称“晏君”,尊他一声长辈。
低头弯腰的一刻,晏君那双将要埋没在褶皱堆迭里的眼睛中闪过精芒。
复又极快地敛下,仿佛无事发生。
人精会面,自是一场虚与委蛇。
既然还不算全然的撕破脸皮,两边试探交锋,各自都没占着什么便宜。
晏君没能将襄国拉下水,襄君也没能要回麾下的华将军。
最终,晏君笑意吟吟地将两人一路送出殿外,转身剎那,笑意消失全无。
“晏大人,出师不利?”邵奕却不知从何处绕行出来。
晏君脸上又再次挂起一个敦厚诚挚的假笑,仿佛从来仁善:“邵大人……真是神出鬼没。”
“晏君过奖。”邵奕仍是那副不阴不阳的笑,看得晏君心中暗自唾骂。
一个失势出奔的先国君,倒是惯会装神弄鬼。
邵奕下颔微扬,目光垂敛,带着一种无端的矜贵傲慢,好似看破世俗纷扰却又不屑于一一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