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而密集,时而舒缓。
她从躲避,到沉迷,以至于伸手想去捕捉雨丝的脚步。
“鸣笙——”
崔明端喟叹一声,再伏她身上喘息。再进一步,便如春日他在木兰树时,扶着枝干,伸手便摘了一朵,抚着莹润的花瓣,再触碰稚嫩的蕊,上头还挂着点点夜露。
一心追寻的风雅事,饮木兰坠露,终是得偿所愿。
于赏花人,是风雅事。他不能做个辣手摧花的人,便放缓了动作,生怕惊了花儿,再絮絮哄道:“郡主要是受不住,臣便停下——”
怀中玉人总要推开他,崔明端怕极了,将人搂着,倒不急着再进一步,只是将赏花的风雅事做尽。
一路坦途,又光滑如玉,上苍当真偏爱她。
一念方过,他的脑子嗡的一声。
——荣安郡主腹部受过重伤,纵是养好了,恐难生育。
他霎时冷汗涔涔,奈何她反应更快,眼里情意褪去,抬腿便给了他一脚,瓮声瓮气道:“我数次告诉过大人……”
她说过什么?
崔明端一时不察,便被踹在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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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响之大,连外头守着的嬷嬷都惊动了。最先叩门的,还是阿草。
她也是在崔三爷的示意下问的,“郡主,你——想吃点热汤面么?”
崔三爷焦急踱步,本是该直接将六郎唤出来,可这样恐怕让那孩子不自在,“罢了罢了,我回去待客,要是六郎出来了,你让他来找我。”
“好的将军。”
“好丫头,要不你也跟着我回去吃几杯酒。我再同你说个要紧事?”
“是大哥的事么?”
“算是。”
“那算了,我要给郡主守夜。我明日再找将军成么?”
“哈哈……也成。我让阿藤给你送些吃的来。”
崔三爷又大笑着走了,感慨天底下又多了个傻小子。
而屋里头,崔明端还坐着没起身。隔着半边的床幔,萧鸣笙裹着被子,有理也变没理了,略略不自然问道:“你,摔着了?”
崔明端缓缓摇头。得亏他自幼脑子不笨,读书过目不忘。关于她的事,也全记着。
——六郎,萧将军的女儿……我替你看过,是个明媚活泼的丫头,配你这么一个小古板,还是你捡便宜了。
——六郎,明日我便要去眠山修道,往后你也不必来。有一件事,你需得记得,未得萧家女允准,婚前婚后你都不得纳妾……你若是纳了,便也不再是我的儿。她是将门之女,纵是天下人负她,你也不能。
自西北大战后,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他也知她性子刚烈,绝非寻常闺阁之女。
只是,二人初见,不在那片辽阔的草原,而是长满芦苇的水边。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1]。
这是秦人的歌,反复吟咏,一唱三叹,可不像极了他苦苦追觅佳人的狼狈模样?
他还道父亲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她是明媚的女子不假,只是将刚烈藏于水下。他也以为六年过去了,她与父亲一样,在山中养病,参透了老子所说的道,“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2]。
——这样大的雨,大人何须亲自冒雨前来,我又不是西北的羊,不会被雷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