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翎看着她的嘴唇一开一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岑雪鸿似是放心了,撑开伞,在大雨之中朝着安乐台跑去。
在大雨中,岑雪鸿渐渐模糊的素白身影,像一枝飘摇的玉兰花。
越翎一直望着她,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她这一转头,二人都无可挽回地奔向了自己的宿命。
遥远的七年后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由这一刻开始,而此时他们尚不知情。
千秋宴(五)
岑雪鸿急匆匆地跑到安乐台的时候,那御前太监已经在大殿外等了她好一会儿了。见她过来,便埋怨道:“怎么磨磨蹭蹭的,走着走着就不见人了!”
“走在路上被绊了一跤,伞又被吹飞了。想喊公公您一句,您却走得太快了,没有听见。”岑雪鸿连连道歉。
御前太监也没空和她计较,只看了看她衣裙上的泥水和血污,便吩咐大殿外守着的两个小太监给她擦了擦,又将她的素云纹罩衫给她披上,遮住底下脏污的衣裙。
岑雪鸿略微拢了拢发髻,定了定神,正要迈入安乐台的大殿中。
御前太监叫住了她,递给她一方雪白的丝帕。
“擦把脸吧,都是雨水。”他说。
岑雪鸿谢过他。不知道是因为方才跑得太急,还是因为害怕,手还在微微颤抖着。那御前太监见惯了世态炎凉,在这大殿之上多少人曾经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朝夕之间便跌落云端,好一似树倒猢狲散,食尽鸟投林。
可眼前这纤弱单薄的少女,她原本就一无所有。
“圣上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御前太监摇头叹息,“去吧。”
岑雪鸿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迈入了那扇为她推开的雕花朱门。
彼时岑家三人、安乐台上的文武百官,甚至分野的使臣团,都以为那封祝表有什么不妥,岑家今日必是要遭殃了。
却没有人想到,这竟是岑家发迹的开端。此后,提到朝鹿城最为煊赫的门第,岑家必列在其中之一。
很久之后,岑雪鸿面对空空荡荡的襄武将军府,面对洛思琅递给她的镶金玉如意和五魈毒,才明白,那场的千秋宴确实是岑家的祸事。
迟来了七年的祸事。
此时的岑雪鸿,怀着惴惴的心,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向安乐台大殿中央。
那些目光中有惊叹,也有怜悯,无一例外地都在她身上逡巡打量。
众人似乎都在思量:深深宫阙之中,在他们毫不知情的地方,竟还长着一枝这样的清水芙蓉,只可惜还未盛开,便要凋零。
岑雪鸿跪在岑铮身后一些的位置,叩首。
少女清亮的嗓音,朗朗地回荡在安乐台中。
“臣女雪鸿,拜龙颜,献圣寿。愿天子九九八十一万岁,长倾万岁杯。”
“抬起头来。”那座上的至尊之人说。
岑雪鸿便跪着直起身体,同时她感到有一束与旁人都不一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带着任何令人不悦的打量和窥探,只是望着她,清亮而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