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
彩岳大娘才发现,从前是因为岑雪鸿在旁边,越翎才总是笑着。
望着她读书写字时,温柔的笑意。
捉弄她时,促狭的笑意。
所以彩岳大娘才会以为,越翎就是一个普通的、活泼的少年,调皮捣蛋,也会照顾人,和羽儿没什么两样。
可是当离开了岑雪鸿,越翎周身竟萦绕着让人难以接近的气度,阴鸷、无情,眼眸里藏着深深的疲倦和杀意。
那并非是针对某一个人的杀意。
彩岳大娘早年也走南闯北,她认得出来,那是常年浸在充斥着血腥和阴谋的地方,撕咬厮杀的人,会有的眼神。
那姑娘手里牵的绳一松开,彩岳大娘才发现,这少年并不是一只温驯可爱的小狗,而是一头阴鸷狠戾的凶兽。
也许,不是岑雪鸿牵着绳。
是越翎把拴着自己的绳,交到了她手里。
但是现在,岑雪鸿放手了。
她不牵了。
回程的水路比来时要快,因为越翎不眠不休,像憋着一股气,或是赶着什么似的。才第二天黄昏,他们就回到了千水寨。这期间彩岳大娘根本不想回忆,因为越翎一句话也没有说,气氛低沉得可怕。
在千水寨,雨季刚刚开了个头,雨下了三天,时大时小,但也还不会有什么危险。
越翎收拾东西,准备回分野城。羽儿和莎莎看见他们回来了,原本还高兴,却发现岑雪鸿没有跟着回来,而越翎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他们便懂事地什么也没有问,安静地待在一边。
只在越翎收拾好行囊之后,莎莎走到他身边,往他的包袱里放了一样东西。
——岑雪鸿用竹叶给她迭的仙鹤。
看见竹仙鹤的瞬间,越翎心里蓦地软了一下。
而莎莎安静地望着越翎,没有说话。
拿着竹仙鹤的,双生子中的妹妹,究竟是令越翎想起了遥远的岑雪鸿,还是想起了死生未卜的弥沙呢?
他还来不及去揣摩,千水寨门口,却又接连来了几艘携家带口的船。
越翎抬头望去,忽觉那些村民模样的人有些眼熟。
其中一人对千水寨的村民说:“我们的村子里河水倒灌了!我们一路逆流,才逃到了这里,请让我们住一阵吧!”
雨林中的村民,自然会相互帮助。千水寨的村民听了,便一一出去,帮他们将东西搬下小舟。
可是越翎定睛一看,那人不正是桑榕寨的阿锟吗?!
他立刻在逃难的人群里寻找岑雪鸿,竟没有看见那一抹青色的身影。
彩岳大娘也发现了,问阿锟道:“不是让你照顾我们家的姑娘吗?她人呢?”
阿锟说:“你们家那姑娘,非要进蝴蝶谷,谁也拦不了她……”
越翎几乎是像一头豹子一般扑了过去,揪住阿锟的衣领。阿锟的身材本来就矮小,被越翎一拎着,更是像一只脚不沾地、扑腾着的山鸡。
“不是说没有人带她进蝴蝶谷吗?”越翎怒道,“她一个人怎么进去的!”
“哎哟……大人你行行好,我们哪里拦的住啊。”阿锟连连告饶,“那天你们走了之后,她就在找人打听进蝴蝶谷的路线,我们说这条路找是很容易找到,因为总是有人去的,但是雨一下,就很难走。她问完之后,第二天又找村子里的老人,问什么‘天女目’之类的事情,我和她说了几句,她当时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中午我媳妇去叫她吃饭,就发现她已经去蝴蝶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