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落,红霞漫天,清水村的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袅炊烟,饭香四起,谭溪月坐在灶台旁,往灶台里添了把火,拿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现在的天儿太热,稍微动一下,就能出一身的汗。
晚饭有她带回来的烧鸡,她又熬了锅绿豆汤,嫂子在蒸馒头,她待会儿去菜园子摘点菜,再做两个素菜,也就差不多了。
她一抬眼,看到院门口站着一个人,正在往院里看,谭溪月认得他,是那会儿被陆峥从屋子里踹出去的其中一个。
冯远对谭溪月咧嘴笑开,大声道,“嫂子,我叫冯远,陆哥让我来的。”
谭溪月也对他笑笑,边往院门口走边问,“是有什么事儿吗?”
冯远将两手满满的东西递过来,“陆哥和溪川哥现在在鸿升酒楼喝酒,陆哥让我过来给家里送几个菜。还有一盒药,也是陆哥让我带给嫂子的,这药很灵,要是被蚊子咬了,抹上它,立马就能消肿止痒。”
谭溪月面上不明显地红了下,她双手接过东西,对冯远道,“麻烦你了,还专门过来跑一趟,快进屋坐会儿,吃块儿西瓜,刚从井里拿出来的。”
冯远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这就走了,”他说着话,人已经蹿上了摩托车,“嫂子,我走了哈。”
谭溪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摩托车就只剩一个影子了。
沈雅萍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问,“谁啊?”
谭溪月回,“我哥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他和陆峥在外面喝酒,让人送回来几个菜。”
沈雅萍捂嘴一笑,直接拆穿她,“你哥在外面喝酒什么时候惦记过家里,准是陆峥让人送过来的,肯定是怕你做饭热到,这陆峥行啊,现在就知道心疼自己媳妇儿了。”
谭溪月不理沈雅萍的揶揄,不然她会越说越起劲,她提着东西进了屋,把菜放到餐桌上,又打开那个装药的小纸袋看了看,里面除了一盒药膏,还有一张折迭的纸条。
谭溪月拿出纸条来,展开,脸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纸条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今晚你先自己抹,明晚我给你抹】
谭溪月想起他手最后停留的位置。
他打算抹哪儿……
谭溪月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她抬脚要走,又弯腰捡起纸条,重新展平,迭好,揣进兜里。
沈雅萍一进屋,就看到小姑子的脸红得不行,她关心中带着故意的夸张,“溪月,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别不是刚才烧火烧中暑了吧。”
顾慧英目不斜视地经过两人,出了屋子,沈雅萍见苦肉计没奏效,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她今天已经在老太太头顶蹦跶了太多次,得见好就收。
她摸上谭溪月的额头,“真没事儿吧,要是难受我就陪你去诊所拿点药,明天得忙活一天,可不能生病了。”
谭溪月摇摇头,还没说话,顾慧英又回到屋里,径直走向西屋,最后又在门口停下,没回头,只沉声道,“你进来。”
沈雅萍和谭溪月都一怔,沈雅萍先反应过来,赶紧推谭溪月,“娘叫你呢,快去。”
谭溪月却有些迟疑,她马上又跟上去。
顾慧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布包裹,放到炕上,“这是陆峥托你三叔公拿过来的彩礼钱,你拿走。”
谭溪月愣住,她都不知道三叔公什么时候拿过来的,她和陆峥说的是,她没有嫁妆,他也不用准备彩礼,再说,他们就一年,明天的婚礼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牵扯到彩礼这些东西,会更麻烦。
顾慧英又扔过来一个纸袋,“这是你那几年交给家里的工资,你的钱,你也拿走。”
谭溪月又是一愣。
因为谭青山的病,谭家欠了外面很多钱。那几年,谭溪川跟着村里的人去跑长途货车,一年得有三百六十天都是在路上,顾慧英一天做三份工,早起去镇上摆摊卖早点,下午去养鸡场干活儿,晚上在家接一些玩具厂的零散活儿,没日没夜地干。
谭溪月知道她娘和她哥的想法,她爹走了,他们不能让他身上还压着债,在下面也过不安生,她工作后,每个月除了留一些基本的零用,其余的钱全都交给了家里。
一家三口省吃俭用,拧着一股劲儿,前两年总算把所有的债都给还清了。
可顾慧英还是照样一天三份工,谭溪川和谭溪月好劝歹劝,她才同意停了卖早点和养鸡场的活计,不过又改成早起贪黑地在家做玩具,街坊邻居问她,你这儿子娶上了媳妇,女儿嫁了个好人家,也该享享清福了,怎么还这么使劲儿干,她只笑笑说自己就是劳累的命,闲不下来。
原来老太太还这么拼着命地挣钱,是在给她攒钱,谭溪月眼眶发红,她把纸袋推回去,“我不要,我有钱,这是您的养老钱,您给我干嘛。”
顾慧英板着脸道,“我答应过你爹,不能拿你的钱填家里的窟窿,这钱就当是你给自己攒的嫁妆,你和林清和那会儿,家里就对不起你,债刚还完,没能给你准备多少嫁妆,所以他们家才瞧不起咱家,你也落了个离婚的下场。”
谭溪月眼眶更红,“您想多了,我离婚跟这个没关系,我就是跟林清和性格不和才离的婚。”
顾慧英回,“你少拿我当三岁小孩儿哄。”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顾慧英会不知道她的性子,她要是觉得性格不和,当初根本就不会结婚,她又不是拿结婚过家家玩儿的人,这么坚决地要离婚,不定在林家受了多大委屈,她晾了她整整半年,都没逼出她一句实话来,更加印证了她心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