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溪月这才看到陈婉茹胳膊上的伤口,她忙道,“快进来。”
方成辉余光里仔细打量着陆峥,原来这就是那个哑巴。
他从别人那儿听说了谭溪月的事情,除了可惜还是可惜,在城里,离过婚的女人日子都不会好过哪儿去,更何况是在乡下,光是周围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人给淹死,她没有别的出路,也只能嫁给这个哑巴,不会说话,还暴力爱打人,他都想象不到她在家里过得都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他甚至想过自己要是能早点儿来这个厂子就好了,没准还能早点儿遇到她,那也就没这个哑巴什么事儿了,他几次经过她的办公室,都想进去和她聊几句,也不知道她受了委屈有没有地方可以排解。
陆峥掀眸冷冷地看向方成辉,男人最懂男人,之前在他们厂子门口见到他,他就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
方成辉被他看得一凛,忙收回目光,心里不禁更为谭溪月担忧了,这个哑巴的眼神看得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心肝胆颤的,那柔柔弱弱的谭会计每天都要面对这种眼神,岂不是吓都要吓死了,万一沟通上再有什么不顺畅,该不会还上手打人吧。
谭溪月不知道方成辉心里那九曲十八弯的弯弯绕,她现在只为朱翠翠担心,方副厂长说这个受伤的姑娘是他朋友,但两个人能单独出来玩儿,怕不只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她等周一上班还是找机会看怎么跟朱翠翠委婉地提一下,朱翠翠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这个方副厂长身上,就想谈一段甜甜的办公室恋爱,别到最后甜甜的恋爱没谈成,她再受了情伤。
陈婉茹本来胳膊上疼得不行,闻着飘来的饭香味儿,饿瘪了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再进到院子里,她已经感觉不到胳膊上的疼了。
一排溜青砖白墙的房子铺开,她都数不清有几间,宽敞的院子里灯光明亮,干净整洁,最先进到眼里的是院子中央那颗柿子树,柿子树的枝叶已经凋零,圆澄澄的红柿间错落着高高低低的灯笼,弯弯的像月亮,柿子树下竟还搭着一个玻璃的小房子,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儿,这简直就像是她小时候读过的童话故事书里说过的地方。
和她以为的乡下人家一点儿都不一样,跟个世外桃源一样,关键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也好看得不像话,乌丝长发松松散散地挽着,柔媚中透着慵懒的随意,皮肤白得像雪,杏眸里似汪着清泉,鼻尖沾上的那一点点黑还为她添了几分俏皮的灵动,虽说山清水秀出美人儿,但这美人儿出落得未免也太漂亮了些。
谭溪月领着陈婉茹快步进了洗衣房,洗衣房里也有洗手池,连着从厨房里通过来的管道,能出来温水,伤口进了沙子不是小事情,得尽快冲干净才行。
她看陈婉茹手动起来有些不方便,问她,“我帮你挽一下袖子?”
陈婉茹对谭溪月感激一笑,把胳膊伸过去,认真道,“我叫陈婉茹,是方成辉的高中同学,今天真的麻烦你们了。”
谭溪月细细地给陈婉茹挽着袖子,避免碰到她的伤口,“这有什么麻烦的,出门在外的难免遇到点儿事情,我是方副厂长厂子里的会计,我叫谭溪月。”
陈婉茹由衷地感叹,“你们家弄得可真漂亮,你这手可不是一般的巧,算得了账也会收拾家,连那花也能种得那么好看,这可都到冬天了。”
谭溪月对陈婉茹笑笑,“谢谢你的夸奖,不过都不是我弄的,”她顿了顿,温声道,“是我爱人弄的,他平时没事儿的时候爱摆弄这些。”
洗衣房的门没关着,里面的轻言细语传到陆峥耳朵里,他微微怔住,谭溪月给陈婉茹挽好了袖子,一偏头,正好对上他沉沉的目光,她脸上一红,他肯定是听到了。
陆峥看着她,眸底慢慢泛出笑。
我爱人……
这个词儿可真新鲜。
谭溪月横他一眼,不再看她,低头帮陈婉茹冲伤口。
不说……我爱人……说什么。
要她对着一个陌生人,一本正经地说“我男人”或者“我们家那口子”,她说不出来,她好像也学不来城里的人叫……老公,刚才脑子不知怎么的,就闪出了这个词儿。
我爱人,也没什么不好吧。
方成辉从刚才开始就在频频愣神中,他没有听到陈婉茹和谭溪月的对话。
干净漂亮的院子,暖融融的灯光,厨房里飘出来的饭香,还有两人不经意的目光交汇,这个家处处都透着一种温馨,这跟他想象中的需要他拯救于水火的场景完全不同。
陈婉茹伤口不太深,清洗完,谭溪月又给她上了些药,才带着她出来。
陆峥走到谭溪月身边,看她一眼,谭溪月明白他的意思,她对方成辉道,“方副厂长,要不然让我爱人去看看你们的车能不能开出来?村里的路他开得多,更熟一些。”
陆峥垂眸注视着她红红的耳垂,眼里的笑加深,谭溪月说着话偷偷打他手背一下,有什么好笑的。
方成辉听到“我爱人”又有些愣神,一时没有回话。
谭溪月一直觉得这个方副厂长有些奇怪,每次看她的眼神好像都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她也不知道他在欲言又止什么,但她已经很饿了,想快点儿吃上涮锅。
而且,今晚……她也不想分太多的时间到外人身上。
她又叫方成辉一声,“方副厂长?”
陈婉茹直接推了方成辉一下,刚都在那儿墨迹了快半个小时了还没把车开出来,现在有人要去帮忙,还不快答应,走神个什么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