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点头:“李少爷前段时间派人找我谈这件事,我巴不得去照顾舒老,但先生这边……”
大约是投鼠忌器,父亲一直忌讳身边的人和舒家有过多接触,在她还小的时候,他便有意限制顾晚舟去探望外公的时间,伴随年龄增长,也许是发现不能完全掌控她,才逐渐收手。
“父亲不同意让你去吗?”顾晚舟透过落地窗,朝屋内看了眼。
忠叔背着手,发出一声叹息:“嗯,后来不知道怎么又同意了,可能是李少爷从中周旋了吧。”
她一下就想通了在客厅里父亲的反常,原来是李念沉和他联系过了,怪不得无事献殷勤。
返程,顾锋主动送她回去学校,面对父亲的东问西问,顾晚舟只觉得驾驶座坐着一个私人侦探,随便应答搪塞过去。
“我知道些年你一直因为舒云怨我。”他突兀张嘴,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里面人的反应,“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现在也结婚、组建新家庭了,过去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没有必要一直耿耿于怀。”
“我们一家人也该好好过日子,这也是舒云希望的。”
见后座的女儿不为所动,他转换方式接上话茬:“现在这样像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弄得成仇人一样,凭心而论,欧阳这么多年对你尊重又体贴,你弟弟妹妹虽然有不对的地方,但毕竟年纪小,你——”
“在前面的路口停车吧。”顾晚舟面无表情打断他,偏头看向窗外。
见好说歹说都行不通,顾锋冷了脸,责怪道:“晚舟,你的脾气太倔了。”
父女俩在校门口不欢而散。走出一段路后,顾晚舟回头,凝眸望着驶向落日尽头的汽车。
最后,她揉了揉眼眶,转身回寝室。
心脏像压了一块巨石,难以喘气,顾晚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不知不觉划到和某人的聊天界面,消息栏里的字删删减减,几经纠结后她退出聊天框。
潜在的隐患被点破后,那堵无形的高墙显现出来,横亘在二人之间,再想靠近需要考量更多的东西。
她转而给许禾发了条消息,大约等了半小时她才回复,约她明天当面聊聊。
翌日,天空阴沉沉的,顾晚舟出门前特意带了把伞,蛟湖湖面盘旋着几只蜻蜓,有点点纹路荡开。
“好像要下雨了。”许禾走出凉亭,瞧了瞧天空。
“嗯,我带伞了。”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顾晚舟尝试性开口,“昨天我碰到了骆宋河,你们……”
许禾笑了笑,唇边有几分牵强,“他说的没错,骆宋河家里只有一个爷爷,我们两边的家长已经见过了。”
“可你们才认识一个多月啊,怎么能——”顾晚舟倏地收声。
毕竟,她和李念沉甚至见都没见过就“被结婚”了。
许禾明白她的意思,挽着好友的手臂在凉亭里坐下。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好像也是个阴天。”湖面鱼群翻滚,她的目光飘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顾晚舟稀里糊涂,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些,但还是笑着回答:“对啊,当时不是军训吗,我的帽子被风吹飞了,你帮我——”
“当时很多同学想帮你,只是刚好掉在我的位置旁边。”
“嗯?”她完全懵了,不是在说订婚吗?
许禾收回视线,直视她的眼睛:“其实很多时候我不太想你管我的事情。”
顾晚舟有些慌乱,下意识以为是因为之前说好了不提骆宋河,于是解释:“我觉得这件事很重要才……”
许禾摇摇头,起身走到凉亭台阶上,伸出手接了几滴被风送过来的雨水,“你和我不一样。”
“你拥有的东西很多,可以基于理性客观的角度轻松舍弃一些不满意的,但我很难做到。”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还会因为你的干脆利落而怀疑自己,然后忍不住和你对比,一比较下来就越来越觉得你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禾……”
“也许就是嫉妒吧。”她低垂着睫毛,轻声说,“我不想再陷入这种情绪里了。”
顾晚舟缄默良久。
淅淅沥沥的雨珠砸在湖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湖中央云雾缭绕,像一层轻盈的细纱。
“我不知道这些,不好意思。”顾晚舟还想再解释些什么挽回,但无论说任何话似乎都是多余的,她撑开伞,试探性地问,“雨下大了,一起回寝室吗?我带了伞。”
许禾淡然一笑:“你先回去吧,我让室友过来了。”
顾晚舟浑浑噩噩穿越漫天的白色雨幕,地面的小水坑形成一方浅浅的海,映着她的茫然和无措。
短短两天,她好像被父亲和朋友接连抛弃了。
踏过饱含雨水的青草地,“吱吱”的响声如同捏着一块会哭泣的海绵。
她调头,迫切需要一个庇护之地。
卧室里她带过来的东西被李念沉丢了个干净,并且贴心换上了他最新准备的。
换做之前,他可能还会征询对方的意见,但现在他不打算继续那样做。
他只是单纯看不顺眼。
“内衣、内裤、短裙、毛巾……”李念沉拿着清单一列列核对,正在专心致志,感受到后背一道强烈的视线。
他回头,房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道倩影。
李念沉冷漠收回眼神,继续捣鼓手里的衣物。
遗憾
顾晚舟在卧室门口站了好一会,刚开始以为他没看到自己,等了片刻便明白过来了:他是故意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