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俞却好似真的只是在品尝着这一桌子菜肴,将自己杯中酒饮尽之后还给赵筠元斟了酒。
赵筠元实在是提不起胃口来,只能端起那杯酒浅浅的抿了一口,却不想那酒水辛辣,一口饮下便呛得她止不住咳嗽,陈俞见此,一边替她轻拍着后背,一边笑着道:“忘记提醒你一句了,你向来是不擅饮酒的,陈国的甜酒你尚且喝不了几口,更别提说这北岐的烈酒了……”
赵筠元闷闷的咳了好一会,等稍稍缓过劲来又恰好听到陈俞的话,她索性不再纠结,抬眼看向眼前人,认真道:“殿下,我……”
可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陈俞抬手捂住了嘴,掌心的温热印在她的唇上,赵筠元下意识眨了眨眼,那双原本就被烈酒呛得微红的眼眸不觉间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感受到掌心的柔软,陈俞的神色却是未变,更是贴近赵筠元身侧,在她耳边放低声音道:“外边有人盯着。”
旖旎的气息瞬间消散,赵筠元的身子也不由得僵住,她克制想要扭头去查看的冲动,轻轻点了头算是对陈俞的话作了回应。
陈俞接着道:“这些北岐人怀着别的心思,小满,咱们得想法子离开了。”
赵筠元愣住,她正发愁该如何与陈俞说明此事,却不想陈俞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反而先她一步开了口。
虽然觉察出来赵筠元的神色有几分古怪,可陈俞也没有多做解释,只简略的说了计划,说完,便神色如常的坐回了原本位置上,甚至心情极好的给赵筠元夹了一块烤羊肉,“北岐人喜欢吃羊肉,这道烤羊肉做得很是不错,往后回了陈国,应当是吃不到这样正宗的了。”
赵筠元应着,瞧见窗边那一道黑影依旧立着,只是往后退了几步,半边身子恰好隐进了枯树影里,若不细看,更是难以分辨。
翌日,一切如常。
不同的是赵筠元心里少了几分纠结,多了几分疑惑。
既然陈俞已经有了考量,赵筠元自然无须再费心思考虑是否与他明言,只是赵筠元不曾想过,陈俞知道的远远比她想得更多,甚至对于此事已经做了安排。
他安排了人前来接应。
北岐安排了人时刻盯着他们,即便是昨夜,赵筠元也不好多问,只听陈俞含糊道了一句“传了书信出去”,可这两日她大多时候都陪在陈俞身边,也不曾见到他什么时候与旁人见了面,又是用何种方式将书信传出……
不过这到底算是件好事,赵筠元虽心里留了疑虑,可也只能念着等摆脱了险境再问个明白。
一队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行了四五日,到了第四日,距离青川城已经只有不到半日的路程了,只是恰好天色暗下,穆文还是带着众人在边境的小镇上寻了一处还算体面的客栈歇息,打算第二日再动身。
一进客栈,穆文便见这里边还有另外一行人,穿着打扮皆是陈国人模样,不由得皱起眉头,身边侍从会意,连忙从腰间拿出一袋银子塞到正招呼他们的店家手中,那店家拿着沉甸甸的银子,面上却有几分惶恐,他一边摇头道:“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一边连忙要将那袋银子解开想取出一部分银子交还。
可那侍从却按住了他的手道:“店家,今晚,你这家客栈,我们包下了。”
他说这话时虽不曾刻意拔高声音,可这四周本就安静,他这话一说出口,那边正在吃东西的一行人便停下了手中筷子,面色显然有些变了。
那店家明白了侍从的意图,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那一行人,又看了看眼前的侍从,面色为难道:“这怕是有些难办……”
侍从有些不耐烦的正要催促,却见那一行人中有一身穿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这人虽然穿着打扮与寻常游商无异,可周身却自有一种气质,他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来,笑着开口问道:“不知阁下为何要将我等驱逐离开?”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侍从听了这话,也只能缓和了神色解释道:“并非只是刻意针对你们,只是我家主子喜静,所以希望诸位给个面子,去别处寻个居所。”
那中年男子面上笑意未改,眼神却沉了几分,他道:“莫说眼下天色已晚,便是青天白日,这偏僻小镇中也寻不到别处容身,小哥如此说,却是在为难我等了。”
见这中年男子不肯让步,侍从也不再客气,冷笑道:“好生与你们言说是不想闹得难看,若是尔等不识趣,那便只能动手了。”
穆文等人虽不曾言明身份,可明眼人一瞧他们这阵仗,便也隐约能猜出来他们来头不小,如今这侍从的一番话,也算是有些份量。
可那中年男子却并未被这几句话唬住,上下打量着他们几人道:“看诸位穿着打扮应当是北岐人,说不准还是哪位北岐的大人物。”
侍从闻言并不曾否认,反而是扬起了下巴,显然有几分得意,以为那中年男子既然想到了这一层,便应当不敢再与他们作对,却不想那中年男子面色陡然冷了下来,冷哼一声道:“如今正是陈国与北岐和谈的关键时候,你们北岐人,还是北岐官员如此欺凌我们陈国人,此事若是传闻出去,恐怕是要惹人非议,让人怀疑这北岐王议和之心,到底诚还是不诚?”
两边气氛焦灼,竟是谁也不肯让着谁,那店家张了好几回嘴,却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找着,只能被夹在两人之间为难。
而中年男子这话音落下,那侍从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他正欲开口,可一旁一直不曾说话的穆文却先开了口,“阁下误会了,我们没有这种意思,方才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既然今日天色已晚,诸位也不便另寻他处,那还是在此处住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