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宛见这人语气温和,才大着?胆子微微仰起头来,瞧清楚了眼前人清俊的面容,又很快再度低下头去,道:“是?。”
得了肯定?的答复,徐静舟却不由得沉默了片刻,而后才道了句,“抱歉。”
然后抬腿踏入了雪地了。
贺宛愣愣的瞧着?徐静舟离去的背影,努力的思索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他为何要说“抱歉”。
是?了,方才殿前的文锦公公不是?唤他为“徐大人”么。
徐大人,大约就是?那位状元郎徐静舟吧,岁旦宴上?的北岐舞,不就是?他安排的吗?
是?他将自己送到了陈俞眼前。
想到这,贺宛指尖不由得蜷起,心?头那阵复杂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既然是?他一手促成,这一切又怎么能只是?一句“抱歉”就可以抵消的呢?
入夜,雪势渐小,却依旧未有?停歇的意思。
赵筠元在烛火下做好了第六件孩子的新衣,算着?日子,这孩子大约要生在春日末,她便费了心?思,做了好些轻薄的衣衫。
其实?这事于她而言本?不算太难,毕竟从前在北岐的时候,她也没少帮着?陈俞缝制衣物,久而久之,这一手针线活或许算不上?多么精巧,至少用起来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只是?这孩子尚在腹中,并不知往后生出?来的到底是?个公主?还是?皇子,便索性连同衣衫鞋子都做了两份,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都正好有?能用得上?的。
如此一来,手头琐碎的事便也就多了。
天色方才暗下来的时候,陈俞身边的文锦公公就已经亲自来过一趟,不为别的事,只是?为了过来告诉赵筠元一声,今日他歇在宣明殿。
赵筠元倒是?并不曾说些什么,只是?玉娇却没忍住在文锦离开?之后嘟囔了句“从前同样是?事务繁忙,便是?将折子带来永祥殿都愿意,怎么如今却……”
话还不曾说完,就被春容的眼神打断,只能有?些不情?愿的闭了嘴。
赵筠元却不曾应声,说来也奇怪,这会儿她听着?身边婢子的话,心?头竟也忍不住想起立在宣明殿廊道下那道纤细的身影。
她不由得轻轻摇头,将那道身影从脑中驱逐,然后继续将心?思放在手中那做了一半的衣衫上?。
贺宛的事,她想,肯定?很快就会了了的。
此后两月,陈俞来永祥殿的次数虽然少了些,但也依旧时常过来。
只是?每回过来,身边除了一个文锦之外,还总带着?贺宛。
但只是?以奴仆身份来使唤她,稍有?不顺心?如意,便要责罚。
赵筠元看得出?来,贺宛的日子过得很不好。
而陈俞,大约只是?觉得,贺宛从前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北岐皇宫里?边,除了她的父母兄长,旁的人谁在这位尊贵的帝姬面前不是?低眉顺眼的,可如今呢,她成了她从前最瞧不上?的陈国人的婢子,在陈国的皇宫里?,任人欺辱践踏,这对她,应当是?最恐怖的惩罚。
赵筠元自然明白。
可是?这都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她想,这场主?仆游戏,陈俞怎么得也该玩腻了吧。
贺宛活着?,便代表着?原书的剧情?还不曾走到尽头,可是?这个故事早以彻底偏离原本?的轨道,赵筠元依旧无法联系上?一开?始给她任务的系统,这样拖延的时间越长,她心?底所?滋生的不安也就越多。
可她依旧无力去改变什么。
还好,陈俞待她依旧很好,而她腹中孩子偶尔的动?作,也能让她意识到她与?这个世?界之间,还有?着?很深的牵绊。
春猎那日,赵筠元陪同着?陈俞一同坐着?轿辇去了围场。
说是?狩猎,其实?不过是?底下人抓来一些猎物放入围场之中以供皇室,或者世?家之人打发?时间罢了。
正好赵筠元也许久不曾出?宫,陈俞便借着?这个机会,说是?带着?她出?去散散心?,虽然不能亲自骑马狩猎,可是?可以四处走走,喝一碗新鲜的肉汤也是?好的。
到了围场,赵筠元依旧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贺宛。
显然,是?陈俞让她陪同前来。
赵筠元心?头不由生出?些异样之感,但却没有?说些什么。
恰在这时,春容上?前与?赵筠元低语了几句,说的是?青州城的事。
陈俞耳尖,抬眼问?道:“说什么呢?”
赵筠元不曾多想,只将春容带来的消息原模原样的说了,“臣妾几月前让宫中的铸剑师傅刘贡大人帮忙铸了一把好剑,原本?是?念着?送给那日将我们护送回上?京的荆南,可不想遣去青州送剑的人跑了一趟,竟是?并未寻着?人,说是?连当初那位沈大人都出?了事,好似被牵扯到一桩案子里?边去了。”
她说这话时语气中也不免也有?疑惑,她与?那位沈大人虽然不过几面之缘,可对那位沈大人在那小客栈中字字不肯让步的质问?北岐将军穆文的景象却记忆犹深。
那样的人,她总觉得不应当会做出?对朝廷不利之事的人。
陈俞闻言抬眸,片刻后才道:“沈重那桩案子是?朕亲自批的,他原是?有?护驾之功,朕也给予了嘉奖,可大约是?太过抬举了他,反而让他生出?了不当有?的心?思,惹出?了祸端。”
他说这些,便是?在跟赵筠元解释了。
赵筠元闻言,心?中虽还有?疑虑,可也只能应下。
关于朝廷的事,其实?陈俞并未刻意隐瞒过她,甚至偶尔在她身边批折子之时,还时不时与?赵筠元说起眼下朝局,问?一问?她心?中想法,所?以赵筠元对于这些,知道得并不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