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这玉桑因为母亲是北岐人,这样貌上也与北岐人有些?共通之处而备受欺凌,陈国人对北岐人的怨恨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玉桑身上还流着一半陈国人的血,那些?人也依旧在瞧见她那与北岐人极为相似的面容之后?对她厌恶至极。
所以即便是入了宫,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可不曾想眼下她却正是凭借着这张脸于一半的北岐血脉成?为了宛妃的贴身婢子,要知道如今的皇宫中,这位宛妃可当真是最受宠的主子了。
大约是这玉桑确实合贺宛的心意,人方才送来,陈俞便给了那负责此事的太监重?赏,那太监见揣摩对了主子心意,欢喜得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处放才好,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才领了赏。
而那玉桑也是个机灵的,她从前吃得苦头?不少,如今有了机会?能在贺宛面前当差,自然是打定主意要好生表现,万不能行差踏错分毫,所以在贺宛跟前事事做得细致小心,才不过两日,就成?了贺宛身边最得脸之人。
自然,这也和?她那张像极了北岐人的脸有着莫大关系。
贺宛如今在宫中就算再怎么如鱼得水,也终究是孤身一人,见了玉桑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心中也能有些?慰藉。
可这会?儿?,她却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忍耐了好几番,还是克制不住将桌上杯盏尽数砸了,莹白的碎瓷片散落一地,底下的宫人也尽数跪着,心底虽然都?知晓贺宛如此举动太过肆意,可却也无?人有胆子在这时候上前阻拦。
就连这几人之中甚为得脸的玉桑也只是跪在一旁。
直至贺宛又砸了好几个上好的花瓶,方才算是稍稍消解了她心头?的火气?,只是面色却依旧不算好看。
到这会?儿?,玉桑方才走上前去,劝慰道:“娘娘何苦为这事动气?,不过是那些?个老匹夫说的浑话罢了,连圣上都?不给他们好脸色瞧,可见他们这话说得愚蠢!”
玉桑确实是个聪明?的,这话也一下子便说到了点子上。
那些?个大臣心里怎么想或许重?要,可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圣上,左右他们也越不过圣上去。
贺宛面色稍稍缓了些?,可说起那些?大臣所言,她心里还是觉得不爽快,“若是北岐还在,这些?个老匹夫怎敢如此侮辱本宫!”
她最不能忍受的,大约是那些?朝臣将她与赵筠元相较之时,将她贬低得几乎一文不值。
她向来高傲,即便如今北岐不在了,她这个所谓的北岐公?主身份,甚至已经无?法与他人言说了,可她以为,她依旧可以依靠着陈俞的宠爱站上高处。
听到这儿?,玉桑不禁没有再开口劝慰,反而笑着开口道:“如此,奴婢反而要恭贺娘娘了。”
贺宛不由皱眉,冷声道:“你在嘲讽本宫?”
玉桑忙摇头?,压低声音道:“奴婢怎敢?只是娘娘细想,您所谋算之事本就不易,若是此次之事当真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那赵氏只被幽禁,却还占着那皇后?的位置,又已对您起了防备心思?,您若再有什么念头?,就更是难事了。”
贺宛不曾应答,玉桑知晓她已将自个的话听了进去,便又连忙接着道:“这些?大臣所言,虽然并非实情,可却如同往那本欲平静下来的湖面又投了石子,这般一闹,只会?让圣上对平白受了委屈的您生出怜爱心思?来,也会?明?白,只有让您身处高位,方能不被旁人欺凌了去……”
听到“高位”二字,贺宛的眼神微微变了变,面上也总算有了笑意,她赞许道:“到底是我?们北岐的姑娘,是比这些?陈国人要聪明?许多,你放心,等本宫坐上那高位,亦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玉桑面露喜色,忙跪下谢了恩。
贺宛弯了弯嘴角,却又将目光放在一旁跪着的那几个宛如鹌鹑的宫人身上。
方才听见玉桑所言,那几个宫人个个听得分明?,心里的恐惧却是一阵盖过一阵,若是可以,他们只希望自个是个聋子,毕竟后?宫之中,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这样的道理,他们是再清楚不过的。
只可惜他们也没得选。
等二人商议完,那几个宫人又察觉到贺宛的目光,更是被吓唬得瑟瑟发抖,仿佛大限已至。
而玉桑却明?白了贺宛的意思?,径自往前一步道:“方才听到的东西?,一个字也不许往外头?说,若是让我?知晓你们管不住自个的嘴,莫说是你们自个,就连你们家里人的性命,怕也是留不住了!”
那几个宫人自然是慌忙应下,如此,玉桑才让他们尽数退下。
等这几个人宫人离开,贺宛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玉桑,你这般做事,可不够干净。”
玉桑心中一凉,却又慢慢掐住了掌心,努力挤出笑容道:“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奴婢……会?将这事处理得很干净。”
如此,才算是合了贺宛心意,她支起下巴,饮尽了杯子微凉的茶水。
玉桑微微松开掐住掌心的手,心里却不由得泛起苦涩,她早知道自个既然要为宛妃做事,手里免不了要沾染血腥,却不曾想过这一日竟是来得这样快。
其实这几个宫人并不是非杀不可,而贺宛却偏偏要她动手,玉桑明?白,贺宛是还不够信任她。
所以要让她手里也染上鲜血,这样,她们便是锁在一条船上的人,再没机会?起旁的心思?了。
正当玉桑胡思?乱想之际,外间却突然传来行礼声,贺宛知晓是陈俞到了,便偏头?看了一眼玉桑,玉桑会?意,轻轻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