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郗归而言,一个侯爵之位,甚至要比皇后高贵得多。
大多数情况下,后者都?如同诰命一般,只是男人功成名就的装点,只能依附于夫君存在。
可侯爵,却是实实在在地,赋予一个女人自身的荣光,远胜皇后,远胜帝姬。
谢瑾被圣人的别出?心裁惊到,食不知味地喝了?口茶,长吁一口气。
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声说道:“女子封侯,倒也并非没?有先例。”
“哦?”这回轮到郗归面露震惊——难道圣人那天所说的话,竟然不是他自己的异想天开?
“汉高祖曾封奚涓之母为鲁侯,封其嫂为阴安侯,吕后亦曾封其三妹、樊哙之妻吕媭为临光侯。”
谢瑾娓娓道来,郗归却很有些失望:“原来这些女侯不过与诰命一般,是因其夫功重所得。”
谢瑾温和地看着郗归,安抚地抚了?抚她?的发髻。
他不会明白,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郗归心中是怎样的失望,但他还是想要安慰郗归,让她?不要如此沮丧。
“《楚汉春秋》记载,西汉河内有妪名许负,善相人,曾相薄姬,云其当生天子,后果薄姬果生文帝。又相周亚夫,谓其后三年而侯,八年而为将相,九年而饿死?,后果如其言。”
第65章长安
郗归此前读书,多是凭着兴致涉猎,并未接触过《楚汉春秋》。
她第一次听闻这个故事,内心颇觉新奇,但?却并不相信所谓的相术,认为不过是后人附会之言罢了。
“所以呢?她也封侯了?”郗归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茶盏,随口问道。
“是。”谢瑾颔首答道,“汉高祖封许负为鸣雌亭侯,世人?因而叹云‘是知妇人亦有封邑’。”
不过,亭侯之爵东汉始有,西汉并无?亭侯,学者多以为许负封侯之说为后人?附会。
谢瑾讲这个故事,本就是为了哄郗归开心,没想到郗归并没有多少兴致,于?是便隐去了后半段话,以免害得郗归更加扫兴。
“是吗?”
按照这个说法,唯一一个依靠自己封侯的女性,所凭借的,竟是虚无?缥缈的相术。
郗归并不太相信这个故事,毕竟,古往今来,想靠着附会之说攀附一个从?龙之功的人?太多,许负何?以独独能藉此出?人?头?地呢?
不过,郗归纵使对封侯心动,却并不着急,也不会把希望系在那个空有野心的圣人?身?上。
她的筹码在京口,那里满载着她的希望。
来日方长,她不急在这一时。
相比之下,此时此刻,令她觉得更有意思的是,谢瑾并未因圣人?的反间而感到生气,或者说,他仿佛根本就不在意此事。
“圣人?让我留意谢氏僭越之举,显然是想对谢家出?手,你竟然不生气?”郗归挑眉问道。
“世事由来如此,主弱臣强,并非长久之计。江左历年朝局,何?曾有过真正的君臣辑睦、内外同心?渡江以来,有哪位君主不猜忌权臣呢?”谢瑾语气平静地说道。
郗归侧头?看他,发现烛影之下,谢瑾的面容呈现出?一种很难形容的寥落,就像明知天地即将翻覆,却知晓非人?力可逆转,所以只好太息一声,平静地接受了一切。
她想:“如果是我,如果是阿兄,就绝不会认命,非要斗个明明白白才好,不然死也不会甘心。”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开口嘲道:“江左历代君主,确实一直与?权臣角力。可渡江以来,从?来没有哪个帝王,是在臣子毫无?谋逆之举的时候,便想着罗织罪名?、一网打尽的。”
当今圣人?的手段,阴毒,直接,并且愚蠢。
他被情绪左右得太多,不甘驱使着他,在隐忍的同时,急切地盼望着打败谢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