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伴姊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可是,可是还有朝廷,朝中那样多的大臣——”
“朝中有多少大臣,便有多少门户私计。人人都等着旁人出力,不肯出来担责。”
伴姊第一次窥见郗归的抱负,她颤声说道:“您是要,您是要——可是这样大的事,怎么?能?只靠您一人筹谋?”
“我并非一人。”郗归坚定地说道,“北府军有两万将士,徐州有数万子民,伴姊,我还有你们。”
伴姊仍旧不敢相信:“北府军只有两万将士,可胡人却有千军万马。”
她在心中问道,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郗归粲然笑了,这笑容让伴姊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自信的英豪。
她看到郗归昂起头颅,掷地有声地说道:“孙策以天下为三分,众才?一旅;项籍用江东之子弟,人惟八千。遂乃分裂山河,宰割天下。2两万精锐,再加上?整个徐州作?为后盾,难道还不够吗?”
毕竟,整个江左,除了桓氏以外,再没有这样多、这样好的军队了。
有北府军在手,她完全可以想方设法,获取更多的将士和粮米,锻造出一支足以与北秦军马抗衡的军队。
孙策与项羽的故事,即使是伴姊这样贫民出身的孩子,也都耳熟能?详。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正被一种难言的激动裹挟着,整个人都兴奋得说不出话来。
也许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是几瞬,伴姊听到自己对着郗归保证:“我愿意,女郎,我愿意帮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伴姊方才?也说过类似的话,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次,她的胸中激荡着怎样的豪情壮志。
这样的大事,她义?不容辞。
“好孩子。”郗归握住她激动得发颤的双手,“这个世?界终究属于?行动者,我们绝不犹疑。”
“绝不犹疑。”伴姊坚定地重复着,看向郗归的眼睛。
两日后,谢瑾第二次来到京口。
他?到的时候,郗归正在校场看北府军演练。
谢瑾不确定郗归是否愿意让自己接触关于?北府军的一切,所?以并未贸然前往校场,只在附近的里巷边等候。
见到郗归的一瞬间,他?快步向前走去,想拥她入怀,却怕旁人误会郗归轻薄,于?是只好按捺住内心的冲动,轻轻唤了一句“阿回”。
郗归粲然而?笑:“你来啦?上?车说吧,伯父在家等我们用夕食呢。”
谢瑾嗯了一声,隔着衣袖握住郗归的小臂,扶她登上?牛车。
“这样大的风,怎么?不在屋里休息?”上?车后,谢瑾心疼地握住郗归冰凉的手,将之贴在自己的脖颈边。
“江北怎样了?”郗归急切地问道,根本顾不上?回答谢瑾的问题。
“刘坚他?们渡江之后,北秦的军队便藏了起来。当日司空于?江北抗胡,打?出了高平郗氏的赫赫威名。此次军队甫一渡江,江淮之间的百姓便无不兴奋鼓舞。苻石的部下想必也听闻了此事,想要观察观察形势。”
郗归听了这话,不由眉头微蹙:“渡江的将士都怀着大战胡虏的心思,想要打?出一个风风光光的首战。如果时间拖得太久,只怕士气会有所?松懈。”
早在春秋之时,曹刿就说出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名言,肉体凡胎毕竟不是精密设置的机器,倘若没有胜仗的滋养,很难长?久地将士气维持在峰值。
谢瑾并非不懂这个道理:“谢墨已经派出了不少斥候,十?日之内,北秦若是还没有动静,他?便会伺机而?动,派出刘坚等人,主动围歼北秦军队。”
郗归点了点头,稍稍放下心来。
她早已叮嘱过刘坚,渡江后的第一战,不求范围多大、歼敌多少,只求一个捷讯,最好是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围歼敌一小部,以求振奋士气。
第一批渡江的两千人,都是校场上?的精锐,也曾在剿匪中实践过这个原则。
对他?们而?言,小范围的歼灭战想必不成问题。
校场距离府衙不远,说话之间,牛车已在院中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