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在黑暗里看不清颜色,但过度到医院外有路灯的地方再看,才知道原来是淡淡的粉。
元乔乔问张陈思这是什么花,张陈思说不知道。
不知道花朵的名字,但是花朵依旧很美。
有些事情好像天生就可以不用那么追根究底。
她多希望能永远这样走在街边的小道上,跟张陈思一起,路灯的光藏在梧桐叶和月光之间,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元乔乔低着头看脚下的影子,默默数着经过了多少路灯。
一路上车和人都行色匆匆,四院到学校有一段距离,张陈思是打车来的,但现在张陈思没有提起打车,元乔乔也想和她多走一会,于是两人就都不着急的在接连成片的、夜晚的梧桐和路灯下缓缓的描出道路的形状。
“姐姐。”元乔乔突然喊她。
张陈思应:“嗯?”
“我希望所有的抑郁症患者都不要听见‘不要想太多’这句话。”她突然说。
“为什么呢?”张陈思大约明白了什么,却还是发问。
元乔乔突然把她往边上拉了拉,自己踩上了盲道:“因为这句话是那些所谓的‘健康的人’完全没有感同身受后说出的最最不负责任的话,是对抑郁症等等精神疾病患者最大的语言攻击和不尊重。到头来,有些患者撑不住自杀了,他们还要说上一句‘就是想的太多’来显示自己的高高在上。”
“就比如盲道来说,道路的修建越来越注重美观,而有些盲道为了美观,踩上去几乎和普通人行道一模一样。那它就已经失去意义了,走在这种道路上的盲人们就像我们这种患者一样,想要表达,又会被赋予要求多、麻烦之类不被理解的声音。”
“‘健康的人’总是高高在上,认为自己赋予了残缺的人足够的理解和包容。”
“可殊不知,这些理解和包容反而成了攻击他们的巨石,他们将它重重抛下,溅起尘土飞扬,生灵血流遍地,这时,残缺的就是施暴者,因为他们没有耳朵和眼睛,听不见哀声遍野,也看不见遍地屠戮尸骸。”
元乔乔停下脚步,张陈思注意到,她刚刚一直走过的盲道上停放了满满一排车辆。
一切理论就在此刻得到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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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陈思的寝室原本是双人寝,但另一个房间的门一直锁着,室友和男朋友出去租房子了。
剩下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就全归张陈思一个人享用。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因为有过二十天的室友经验,两个人都不拘着,洗漱完回到房间才突然想起来,和当初夏令营的酒店式寝室不同,这里只有一张小木床。
怎么睡都会很挤。
“不介意吧?”这会儿轮到张陈思说这句话了。
元乔乔一路将肚子里的想法都倾吐了一番,现在心情不错,歪头看她一笑:“不会的姐姐。”
刚刚听她说了太多话,现在闭着眼睛都在思考,辗转反侧了许久,发现元乔乔吃完药已经睡着了。
第一次睡觉的时候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在,张陈思有点不习惯。
但好像也并不排斥。
“小、飞、蛾。”她悄悄注视着元乔乔还黑暗中的轮廓,声音很轻很轻的自言自语。
“其实你是萤火虫对不对?萤火虫表面看着很像一只飞蛾,实际上也有自己的光芒呀。”
“上次你说的《小王子》,今天我也想起来一句话,”张陈思抬起一只手,在半空中描绘着元乔乔的剪影,“‘只有用心灵才能看清事物的本质,真正重要的东西肉眼无法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