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本仍在笃定时透无一郎不敢拿他怎么样,死死箍着时透,没有任何松动,大有一副时透要想杀鬼,就得从他的尸体跨过去的架势。
却不想一个清脆的耳光重重甩来,猝不及防。
恶人不能杀,不代表不能揍。打一耳光后,眼神都变得清澈些了。
时透像对待垃圾一样,将人一脚踹飞了很远。及本摔到了大树下,枯死树桠上的雪扑扑落下,将整个人盖住。世界清净,恶臭的气息远离。
炎柱在另一侧灭鬼,看到这一幕也啧啧称奇。这老天赏巴掌吃,无一郎做得很好。
虮看着这索命的罗剎摆脱了控制,形如白昼的霞光洒下,它第一次品尝到自己的恐惧。
冰冷空气挟着湿木燃烧的轻烟,烧焦腐臭盘旋,火光摇晃,充盈着脑海神识。
原来恐惧的味道是这般美妙。
···
一个月后。
时透无一郎和炼狱杏寿郎一起候在门口,等待向主公述职。
自从上次任务过后,炎柱对无一郎是越看越满意。看小孩等候的时候,情绪不高,主动跟时透分享起鲛渔湾的后事。
藤川的两个儿子被判了死刑,已经上了绞刑架。鲛渔湾的村民为日向母子建了雕像,将永远记得这段苦难的过往。
“还有,”炎柱看向远方,欣慰笑道,“主公在墓地给良子和她的儿子选了墓地,莲葬在了他母亲的衣冠冢附近。”
鲛渔湾那块恶土不值得这两个清风般的灵魂,主公将他们带回来了。哪怕莲还不是鬼杀队的正式队员,也为这个善良正直的孩子寻了个好归宿。
时透沉默地点了点头,眼中看不出情绪,这些事银子都跟他说过。
及本被处死前,已经疯了,他不愿意接受敬仰的大人,其实只是个懦弱无能的鬼。一遍遍在监狱里重复着,他当时是如何勒死日向莲,引来兀鹫将人分食的。好像这样,他就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胜者。
根本没有人在乎。
高贵的灵魂不会因为死去,就变成尘泥。低贱的身躯也不会因为活着,就能逃脱地狱的业火。
那边炼狱杏寿郎又滔滔不绝地说起他这个月执行的任务,最近都超级顺利。他话头一转,笑容欢快明朗地说道:“无一郎,我觉得你今天会发生很好的事。”
暖黄“猫头鹰”用敏锐的直觉给时透算了一卦。
时透无一郎看到主公院子的门打开了,准备迈步,没怎么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轻声回应道:“哦。”
然后,时透无一郎就遇到了他这辈子最倒霉的事。
主公要他收一个继子。
炼狱杏寿郎在一旁高兴接话道:“无一郎真的很优秀,我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还收不了。”他像一个超级自豪的长辈,美美夸赞着这个性子安静的孩子。
时透无一郎端坐在位置上,无奈地拒绝道:“主公,我不收继子。炎柱要,给他就好。”
炼狱杏寿郎一听乐了,连忙摆手笑道:“不跟你抢,不跟你抢。”除了蜜璃外,杏寿郎近些年都没看到好苗子,膝下确实还没有继子。主公会分给无一郎的,一定不一般,他肯定不掺和。
时透无一郎真心希望此时炎柱不准谦让,应该又争又抢。
因为他完全没有收继子的想法。
但主公心意已决,无一郎什么都好,天分、心性与努力都是最高水平的一档,注定会成为鬼杀队最耀目的星辰,但他的命数很糟糕。
生于日月共存之时,又转瞬即逝。既是白日最后的希望,又是夜幕降临的预兆。是希望也是不详。
产屋敷不想无一郎踏入预言的河流,亟需制造命运新的变数。哪怕微弱,也可能改变结局。
在与妻子天音商量后,产屋敷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继子人选。若是这人能通过最终试炼,时透无一郎以后就要负责教导。若是不能,待有了新的人选,再议此事。
虽然知道主公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用意,但是时透无一郎还是不赞成这个决定,他不觉得自己能教授什么。继子的存在,对他而言是负担。
好在事情还未完全定论,活下来才能过来,活不下来那也是命里的定数。时透无一郎便也不再多说,再拒绝下去,主公又该为他忧心。
时透收敛神思,垂下眼羽,稳声道:“好。”
但后面听说这个未来继子正在学习水之呼吸,时透平静的心境还是多了一丝裂痕。
这个继子是非收不可吗?
谎言
时透无一郎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晚秋的银杏树,金黄郁郁。细碎的树影投在铺满沙砾碎石的地面,日光从中缱绻倾泻。
时透无一郎的长发短了许多,堪堪及肩,之前被他剪坏了的头发在半年多的修养下,终于恢复正常。淡绿的发梢盈满肩头,黑发如墨。
个子也在长高,去年还显宽大的衣袍,今年已经十分贴身,衣物都需要重新定做。
夏去秋来,日子一切照旧,没有什么变化,杀鬼训练的两点一线,除了院子角落里多出来的这个人。
前阵子,主公给时透无一郎找的继子,顺利通过了藤袭山上的最终试炼,从今往后将正式跟着他训练和执行任务。
这个时候再想拒绝就为时已晚,人已经过来了。
不知道主公是不是跟继子说了什么,不管时透如何漠视和冷语相向,这人始终保持沉默。黑色鬼杀队队服沉闷,乌黑的双眸温柔灵动,完全不在乎时透无一郎的态度。
两人呆站到太阳余晖消失,都可以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