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透,夜幕笼罩住了一切。
院里的灯盏全部被点亮,微弱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台阶之下,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
严殊双腿交叠,高坐于廊檐下的竹椅上。
他一只手扶着额头,指尖一下一下地轻轻点着,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下人们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彼此之间悄悄地用眼神交流着。
他们心中满是疑惑,实在不明白大将军为何突然把所有人都召集到这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将军却依旧四平八稳坐在那个位置上,始终不一言。
隔着昏黄的灯光,他的神情显得愈冷峻,甚至带着些许端肃。
又过了一会儿,他依旧没有说明把大家召集起来的缘由。
然而,他们当中却没有一个人敢表露出丝毫的不满情绪。
沉闷压抑的氛围,将时间骤然拉长。
众人心中愈惴惴不安,一个个都把头垂得极低。
他们等了又等,廊檐下的男人终于将扶着额头的手缓缓放下。
严殊眯了眯眼睛,朝下面跪着的人扫视一圈,然后用慵懒的语调说道:“管家年纪大了,也该好好颐养天年了。本将军政务繁忙,倒是疏忽了这一点,明日就派人过来接手别院的事务。”
他刚才那一阵沉默,其实是有意为之。
他就是要趁着不说话的工夫给这帮刁奴制造一点压力,好让他们内心生出担忧恐惧。
这些奴才简直无法无天了,他才不过一个月没来别院,这府里就已经乱成了这般模样。
管家听到严殊的话,冷汗涔涔而下,身体瘫软倒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喊道:“将军——”
然而,才刚起了个话头,就被严殊身边的随从强行带了下去。
其他人看到情形不对,早就没了平日里的趾高气扬,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接下来的时间,严殊相继处置了好一批人。
有丫鬟婆子,有库房的管事,有厨房的大师傅……
还有,已经挨了十板子的巧月被撵出了别院,严殊罚将她去将军府刷恭桶。
将这些刺头一一落之后,严殊又面色阴沉地对着剩下的一干人道:“夫人宅心仁厚,不与你们计较。不过,你们可别忘记了,本将军的脾气向来不好,要是再有下次,我绝对不会轻饶,定会严惩不贷!”
在场之人听到大将军的这番话,劫后余生,争先恐后地表忠心,誓以后一定尽心尽力地做事。
事情处理完,严殊回到主屋时,罗诗杳正在屏风后沐浴。
隔着精美的双面绣屏风,影影绰绰地透出女子清水出芙蓉的绝丽面容。
屏风上绣着的莲叶尽情舒展,莲花从中盛开,高洁得不染一丝纤尘,正好与女子的身影相互映照,仿佛一幅绝美的画卷。
那人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对他的到来毫无察觉。
要是在平时,严殊定会毫无顾忌地直接走进去。
然而今天,他的心中却莫名地涌起一股心虚,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再往里面多迈出一步。
严殊干脆坐到外面,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看起来。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着书页,一页又一页,却是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目光虽然盯着书本,但心神却随着水声起起伏伏,完全不在书页上。
罗诗杳身子浸在温暖的浴水之中,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水。
今天所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胸中仿佛憋着一股浊气,直到现在都无法纾解。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糟心的破事。
然而,她的脑子好像根本不听使唤,那些令人刺痛的画面就像是自己长了翅膀一样,总是会悄悄从脑海深处冒出来。
以前,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去游泳,以此来让自己从负面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这种减压方式对她非常有效。
当跃入泳池的那一刻,外界的喧嚣和纷扰被隔绝,周遭变得安静而纯粹。
那水的浮力仿佛会一点点排挤掉丝丝缕缕的烦恼。
她可以潜入水底闭气,直到憋到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再猛地浮上水面。
然后在水中畅游,四肢协调地划动,将心中的郁闷、焦虑和痛苦转化为向前游动的动力。
如此循环往复,一次次地挑战自己的体能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