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账罢了。
季绾温声和气,听不出半点不悦。
小户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能做到这般沉着镇定已是不易,喻皇后不由生出些欣赏之意,抿口果饮,舒缓着情绪,不打算与这对小夫妻计较那两名被弃的小卒。
季绾接过老尚宫递上的果饮,假意轻抿,清凌凌的眸子映出液体的涟漪。
对上次之事最好的还击,许是还给对方一次声东击西。
御花园无人在意的角落,老好人淑妃不见了影踪。
片晌,淑妃带着一众宫人来到燕寝,手里拎着煲好的参汤。
贵为淑妃,偶尔来御前示好并不会遭到阻拦,前提是圣上有精力应付。
今夜是冯小公公守夜。
人情世故,有来有往,冯小公公摆了摆拂尘,示意侍卫放行。
御前侍卫侧开身,但没有彻底放行,理由是只能允许淑妃一人进殿,至于手里的参汤也要经过验毒的关卡。
淑妃将参汤交给冯小公公,目光流转,带着只有对方能看懂的暗示,之后提裙跨进门槛,走进寝殿。
璀璨珠帘内,未及四旬的帝王身穿中衣靠坐在御案上,翻看着奏折,听见动静抬眼,显然有些诧异。
细细算来,已半月没有召见过淑妃,更没有在她的宫里留宿过,最多是在平衡各方势力时,去她那边坐坐。
淑妃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三十的年纪,风韵犹存,是个可人的解语花。
“臣妾能进吗?”
“来都来了,还问朕作何?”
淑妃打帘走进,极有眼力见地绕过御案,为帝王按揉起颞颥。
承昌帝性情也算温和,顺势后仰,给足了她颜面,“皇后那边不是在办宫宴,你是偷溜过来的?”
“臣妾想见陛下了。”
“这可不像你能做出的事。”承昌帝抬手拍拍她的小臂,“有事直说无妨。”
察觉出今夜帝王心情不错,淑妃也不再拐弯抹角,以免有人前来禀奏要事,生出变故,需要她回避,“陛下,臣妾冒昧带了一个故旧前来见驾。”
“故旧?”
“陛下能否先宽恕臣妾多管闲事?”
“在跟朕谈条件吗?”承昌帝微微肃了面容,但语气仍旧温和,嘴角带笑
。
淑妃在诞下三皇子的次年,性情突然变得温顺,不争不抢,但承昌帝知道,她是被皇后逼成了服帖的性子,可本性难移,装了这么久,要暴露了?
谨慎机敏如帝王,见微知著,深感事情不简单。
宫妃的争斗,无外乎争宠和置对方死地,承昌帝想要看看,老好人的底牌是什么,胆敢在今夜偷偷跑来燕寝搬弄是非。
是与谁积怨已深吧,多半与皇后有关。
“把人带进来吧。”
第53章
那边贵女们为了挤入东宫为妃,竭尽所能闯入喻皇后的眼,这边帝王在听得跪地倾诉的喻雾冰之词后,冷凝了面色。
一座宫阙,一面华灯璀璨热闹欢腾,一面幽静沉闷凝结成霜。
二十一年前,首辅次女为了取得入宫的机会,亲手策划了一桩风月事,将嫡长姐和府中年轻强壮的马夫抓奸在床,毁掉长姐的清白,笃定父亲为了保住一名嫡女入宫为后的名额,不会深究下去,还会匆匆将失了颜面的长女打发掉。
马夫入不了喻首辅的眼,便将长女嫁给自己的一个门生,送二人南下,以一封亲笔信,叮嘱夫妻二人投奔南方一座小城的县令。
门生成了县令的师爷,因有个首辅岳父,即便背井离乡,也能吃香喝辣。
起初的感恩在柴米油盐和岳父的不闻不问中消磨殆尽,男子恍然,岳父并没有提拔他的心思,只是为了打发掉长女,而他不过是“打发”的接力工具。
高门嫡女,纵使失了清白,也没有像其他女子那样说些贴心窝子的话,故意哄丈夫开怀,整日摆个冷脸,久而久之,男人失了耐性,拳脚相加。
起初,喻雾冰为了家族荣誉,忍痛向命运屈服,却在一次次被拳打脚踢中彻底醒悟,她陷入泥潭,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心有不甘,誓要将之拉入泥潭。
一起脏吧。
喻雾冰跪在地上,流下泪来,楚楚动人。
淑妃站在帝王斜后方,暗示她拿出证据。
一面之词,可扳不倒凛凛威严的皇后。
喻雾冰递上一截香,是当年从自己闺房的香炉灰烬中拨出的。
这截香,是她翻遍各种香典,逼自己成为用香高手,才确定其配方和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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