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严嵩倒台,景王就藩,裕王总算疏了半口气。
为什么是半口,因为欺负他的一共是三个,现在只解决了两个,还有一个是他爹。
嘉靖虽然对孙子和颜悦色,是个有求必应的好爷爷,对儿子可不是。
虽说这两年父凭子贵,裕王的境遇比起以前好了不少,除了祭祀,也帮着父皇处理些别的政务。但嘉靖仍是不肯见他,笃定了“二龙不得相见”。
其实,他对成为储君,处理政务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只是想,日子过得不要那么提醒吊胆。
儿子又长大一岁,高了不少,聪明伶俐。还是那么爱撒娇,靠在娘亲怀里,说着这些日子来以来的趣事。
“前些日子,我还见过一个从浙江来的大人,他叫胡宗宪,他可是个抗倭英雄。”
裕王吓得大惊失色,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不可妄议国事。”
朱翊钧眨了眨大眼睛,呜呜呜呜,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裕王看儿子小脸憋得通红,赶紧松了手。
朱翊钧又说道:“那日,皇爷爷要把胡宗宪关进诏狱。我告诉他,皇爷爷不会杀他。”
“过了几天,皇爷爷就放他回家了。”
“……”
裕王听得心惊胆战,在父皇面前说这种话,他想都不敢想。
他这辈子,在父皇跟前不敢想,不敢说,不敢做的事情有很多,他儿子都替他做了。
晚宴过后,冯保问朱翊钧:“殿下,你告诉王爷和王府,过些日子要回王府的事了吗?”
朱翊钧桌边,手里摆弄着一个鲁班锁,一边拆,一边等着喝牛乳:“呀!我好像忘了。”
“忘了?”
“嗯!”朱翊钧点头,“太高兴,所以忘啦。”
以他这记性,忘记的事情不多。冯保说:“殿下是想到时候给王爷和王妃惊喜吧。”
陈炬把奶端上来了,朱翊钧就等着这一口,接过来自己捧着碗大口大口喝起来,喝完还心满意足的咂咂嘴:“什么是惊喜?”
陈炬说:“又惊又喜,惊喜交加。”
朱翊钧问:“有出处吗?”
冯保与陈炬对望一眼:“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凡是都要问个出处了。”
陈炬微一点头,蹲在朱翊钧跟前,拿帕子给他擦嘴:“出自《与钟大理书》:闻之惊喜,笑与抃会。”
朱翊钧问:“《与钟大理书》是什么?”
“魏文帝曹丕写给钟繇的一封书信。”
“什么信?”
冯保把他抱上床:“魏文帝听说钟繇有一块美玉,给他写了封信,通篇说不要……”
朱翊钧学会了抢答:“其实很想要。”
“殿下真聪明。”冯保给他掖好被子,“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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