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壁上观的三奶奶施施然开口:“二嫂,我看呐,文慧若受了伤,了了怕是也没讨着好,不是说她身上磕破了?快撩起衣服给婶娘看看,究竟是哪儿伤着了?”
这哪里是在做和事老,分明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老太太板着脸:“六岁的丫头,对自家人都如此手黑,凌氏,你是怎么教的孩子?”
凌氏一张嘴说不过这么多人,老崔公咳了两声,众人瞬间安静,他用年老而浑浊的目光从了了身上扫过,沉声道:“小小年纪却做出这等事,就罚你禁足一月,再抄二十遍女训。”
这屋子点着熏香,窗户开了半道缝,却令了了感觉乌烟瘴气,她冷淡地说:“不。”
“你说什么?”
老崔公当了一辈子家主,这年纪哪怕是皇帝见了都礼遇有加,何曾被人当众拒绝过?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老太太则斥责道:“没规矩!谁许你这样跟长辈说话?长者赐不敢辞,这道理你都不懂,府里请先生给你们开蒙,书读到哪里去了?”
凌氏急了,想要求情,了了却向前走了数步,在二老面前伸出双手。
小孩子的手细嫩可爱,但二老却看不出什么名堂,了了弯了弯手指:“我没有留指甲。”
随后抬起右手比了比自己跟文慧的身高:“也没有她高。”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怎样才能挠花对方的脸,害其毁容?
老太太跟老崔公的妾斗了一辈子,能看不出这点门道?老崔公更是当了一辈子的官,他们哪里是不懂,他们只是不关心,更不会去细想,毕竟长房嫡孙到现在没个着落,不怪儿媳怪谁,难道要怪引以为傲的长子?
“哟,那要这么说,文慧,你这可是诬赖啊。”三奶奶再度煽风点火,“我说你这做姐姐的,哪能这么不大度?这了了也是,早说自己没做不就结了,到底是小孩子,净耽误事儿。”
她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恨不得大房二房掐起来,这样她们三房才能从中得利。
老崔公脸上有点挂不住:“你没有做,为何现在才说?”
了了歪了下头,她不明白自己已经说了实情,怎地又怪罪于她,不说是错,说也是错,凭什么?
凌氏赶紧开口:“爹,了了还小呢,她哪里懂这些,也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若要责罚,还请罚儿媳。”
了了观察着老崔公的表情,片刻后恍然大悟。
这个老头并非不辨是非不懂对错,他只是好面子,下不来台,所以即便错了也是对的,这种时候,应当由受委屈的人主动表示自己没有受委屈再主动受罚,才能叫他满意。
凌氏显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主动请罚,只有这样,老崔公才会轻罚轻判。
老崔公清清嗓子,“文慧,你有何话说?”
二奶奶抢先一步道:“爹啊,这可怪不得文慧,文慧脸上的伤没说是了了亲自打的,是了了动手时,我家文慧为了不伤到妹妹自行躲避,不小心剌的,她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只知道自己毁了容,后半辈子怕是都要毁了,儿媳、儿媳心里难受啊!”
边说边声泪俱下,文慧跟着母亲一起哭,老太太被挑起火气,怒道:“是不是你做的,有什么紧要?你姐姐的脸终究是因你所伤,我看这惩罚也不必改,该禁足就禁足,该罚抄就罚抄!”
了了亲眼见这一番颠倒黑白,再无兴趣同这些人多说,转身就走,她这无法无天的行为气坏了二老,凌氏只得匆匆丢下一句孩子还小儿媳改日定来赔罪,赶忙去追。
三奶奶笑眯眯说着风凉话:“这大嫂可真会教孩子,要我说六岁也不小了,脾气却这样大,大哥大嫂未免太惯着了,以后长大可怎么办哟。”
“唉,这也难免。”二太太抹了抹眼泪,“毕竟是大哥大嫂唯一的孩子,惯着点也应该。嗨,说白了,是我这个当婶娘的小心眼,跟孩子计较个什么劲儿呢,我就是心疼我家文慧,十一岁的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你说这脸上的伤……”
越说二老越是来火,而凌氏已追上女儿,她原本想去抱她,却再次被避开,这让凌氏感到十分伤心:“了了,你连娘都不想搭理了?”
了了没说话,她走进屋子,凌氏跟在身后,被她放在桌上的小雪人一见母亲眼中含泪,立刻指责了了:“你对阿娘说了什么?你怎么可以把她弄哭?阿爹要是看见了,肯定心疼死了!”
了了随意动了下手指,原本是想将小雪人嘴巴封住,可冰雪之力尚未恢复,在上个世界,她将全部力量奉还,导致现在和凡人一样无甚区别,这令了了感到不悦。
她爬到凳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凌氏走过来,望着小脸冰冷的女儿,原本感觉很奇怪,因为女儿平日并不是这样的性子,可渐渐地她便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这就是了了,了了的性子本就如此。
“等你阿爹回来,我再让他去你祖父祖母那儿求情,这书咱就先不抄了,好不好?”
凌氏心疼女儿年幼,骨头尚未长好,一天到晚拿笔抄书,非落下病根不可,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何能舍得?
了了本来也没打算抄什么女训,她望着凌氏,感觉有点懵懂。
凌氏是一位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