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拐进熟悉的巷道,停在侯府侧门。
到了家门口,卫琛便如同脱了线的风筝,迫不及待地就要溜走,却被谢庭阙一伸手拉回怀里,捏着脸威胁:“你如今年岁正合适,回府后少不了有媒人上门说亲,你给我想办法通通回了,一个也不许去相看。”
卫琛一愣,不知他是怎么想到这儿的,但见谢庭阙一脸正色,便忍不住逗弄,他假作为难样,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怕是难以推脱。”
谢庭阙手下一重,“那可不行,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嗳,嗳。”卫琛疼得叫了两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谢庭阙顺势松手,与卫琛十指交缠,定定地看着他柔声道:“表姑母那边我自会想办法的,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你想了什么法子?”卫琛忽然神色紧张。
这不信任的眼神叫谢庭阙冷笑一声,看着卫琛也不说话,眼神化成了一片片飞刀,逮哪儿削哪儿。
卫琛自知不对,又实在忧心,于是攀着谢庭阙的衣领凑上去亲了他两口,撒娇道:“你快说呀。”
谢庭阙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若我的法子行不通,表姑母还是不容我,到时你待如何?”
卫琛长叹一口气,细细想了想,嗫嚅道:“就先拖着,我娘疼我,她一定舍……”
卫琛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庭阙打断,“这不现实,你的心太软,若是真闹起来,你肯定是先将我舍了去哄你娘亲。”
“可是,可是我们本就违了三纲五常,我娘一下子不能接受也属正常,不能怪她,”说到这些,卫琛显然也头疼不已,他道,“这件事还是我自己解决吧,你别管了。”
“别跟我这儿使性子,你以为继续拖着不管,事情就能解决?忽悠我你倒是一套一套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他神色彻底冷下来,“你既将三纲五常都搬出来了,也好,今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谢某也不敢高攀卫公子。”
谢庭阙甩开卫琛的手坐到里侧,闭目缄口不言,这就是要送客的意思。可怜了卫琛,挨了训还要赶上去哄人,他赶紧贴着谢庭阙坐过了过去。
“谁说我不管了,我这不是还在想法子吗?”卫琛嘴上不服输,但胳膊紧紧箍着谢庭阙,拽住他衣袖的手也没松,生怕他再甩开自己,“我问你想了什么办法你又不说,最后还要来怪我。”
谢庭阙侧头看着卫琛道:“你问我?你那是好好问我的样子吗?好像我转过头就将你们娘俩坑害了似的,算起来我也前前后后救了你两次,你怎么就这么害怕我?昨儿还说好了要给我点信任,现在又疑神疑鬼,怎么着,卫公子说话像放屁是吧?!”
卫琛被谢庭阙的话弄得“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他可真是有本事,将堂堂谢公子逼得犯了口戒,卫琛皱皱鼻子,道:“我可没有。”说着,他偏过头,抱住谢庭阙的手臂,将脸埋在谢庭阙颈窝,纤长的睫毛颤颤,勾起酥酥麻麻痒意。
谢庭阙叹息一声,重新揽过他,“卫琛,我是真心想与你长长久久走下去的,你若是也这么想,就该相信我,我并非神仙,次次被人怀疑也能毫无芥蒂……如此这般次数多了,两个人难免就生了隔阂。”
卫琛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他只是害怕,他从谢庭阙怀里脱出身来,为难得直拿额头碰厢壁,直到撞上谢庭阙软热的掌心,才垂眸低声道:“不管怎样都会伤着一方的心,错的本来就是我,是我非要与你相断,可却要让我的家人也承担后果,我心里难过……”卫琛的大眼睛里满是愧意和内疚。
若是事情传出去了,他的爹娘、叔伯,乃至整个靖宁侯府要遭受怎样的非议,他不敢想。
谢庭阙亲亲那双含水的眼睛,温柔安慰:“家人本就是用来亏欠的,那你之前也替他们争过脸面怎么不说,”他轻叹一声,坚定道:“他们不会怪你的,小琛。”
卫琛本来就觉得十分愧疚,再叫谢庭阙轻声慢语地一哄,愧疚顿时化作盈盈秋水,扑簌簌滚落。
“之前一直没有问你,我还当你是想通了,”他掏出帕子给卫琛擦了擦眼泪,顿了顿又道:“既然如此,你方才就应当相信我。”
卫琛有些惭愧的低下头。
“你能相信我吗?”谢庭阙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卫琛看着谢庭阙,他的眼睛坦坦荡荡的,一片温柔赤诚,于是卫琛伸手环住谢庭阙的脖子,坚定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相信你。”
两个人静静地搂着,让这温情在心间多荡漾了片刻,卫琛想不通,犹豫着问:“你之前说对我一片冰心,敢问这一片冰心是缘何而起?”
谢庭阙看着卫琛,问:“你觉得是缘何而起?”
卫琛眨了眨眼睛,犹豫着吐了几个字,“见色起意?”
谢庭阙挑了挑眉,口是心非道:“你可真够自恋的,你也不想想,敬亭山那日你倒在雨泊里,脸白得跟水鬼似的,我从哪儿见色起意?”
“谢庭阙!”卫琛作势要打他。
“小琛,”谢庭阙忽然正色,用力握了握卫琛的手,“你现在年纪还小,往后可能会有不胜其数的人来劝你走所谓的‘正道’,但就像一场押上全部的赌博,选我你不一定会赢,但选了别人却一定会输。”
卫琛丝毫不觉得选了别人一定会输,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谢庭阙看着卫琛那双熠熠生辉的、小鹿般的眼睛,知道他还不服气,于是他颇为轻佻地捏起卫琛的下巴,问:“你就不怕别人护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