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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蒙惟见卫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桌，以为他有意认识，便开口给他介绍：“说话的那是镇国公的孙子，名唤周源真。”

卫琛点点头，左顾右盼：“叶新呢？怎么不见他？”

蒙惟冲方才那桌扬扬下巴，“不就坐周源真旁边呢吗？”

那周源真生得高大又衣着鲜艳，卫琛一打眼还真没注意到旁边挤着的贺叶新。那桌此刻已经喝开了，席上皆是推杯换盏的热闹声响。卫琛见贺叶新仰头灌下一杯清酒，被辣得面红耳赤，却仍要强颜欢笑、曲意逢迎的样子，不由叹息道：“叶新真不容易。”

贺叶新的父亲贺微原是督察院右御史，奈何一纸谏言惹帝怒，贺微上奏称追封张贵妃为敬德皇后一事蔑视祖宗礼法。在皇帝看来，自己不过是追思心爱的女人，是家事，何至于被言官唾骂至此。圣上本有意宽恕，可贺微却不知悔改，竟当着满朝文武百官之面，大骂圣上饱读诗书却罔顾孔孟之道，当场获廷杖四十。雷霆之怒尚未平息，无人敢为其求情。

四十杖罢，贺微的尾椎、股间、大腿上皆血肉模糊，趴在血泊里，奄奄一息，双目神色迷离。廷前侍卫上前将贺微拖下去，众人只见如此惨状下，贺微口中仍在喃喃不止，反复念着几句什么罔顾人伦之类的话。

竟是不知变通，固执至此。

贺府日渐势微，贺微自此一蹶不振，复兴贺家的重担便全沉甸甸地压在贺叶新肩上，是以不管大小宴会，都能瞧见贺叶新的身影游走于权贵之间，费力攀谈一二。只是燕京多的是人精，惯会见风使舵，趋利避害，所以贺叶新的攀谈结交总是收效甚微。

溯回之时，卫琛这桌的席面也抬上来了，一桌皆是红艳艳的，令人食指大动。

宁国公府的老封君嗜辣，今日席面是谢庭阙特地从巴蜀之地寻来擅长做川菜的厨子精心烹饪的，无论是鲜锅兔还是麻婆豆腐都是地道的味道，主打一个麻辣鲜香。

卫琛没吃过川菜，就先夹了一筷子看起来色味俱佳的麻婆豆腐，将将入嘴，就被一股辛辣味道呛地直咳，嘴里像要起火一般，眼泪登时就盈满眼眶。此时卫琛也顾不上什么君子之仪了，囫囵吞下豆腐，猛地站起来，嘴里”嘶哈嘶哈“地吸气解辣，将一桌子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大嗓门蒙惟咋咋呼呼喊道。

坐在卫琛对面的是楚阁老的孙子楚玠，见卫琛的模样，忍不住大笑出声。

“水，水”卫琛意识到还在宴上，又一屁股坐下来，也没空找楚玠的麻烦，只求先解辣。

“喝水解不了辣。”谢庭阙道，又唤人给卫琛端来一杯牛乳，看着卫琛一口气饮下。

多亏大喇叭的那两嗓子，一屋子人的注意力全转移到了卫琛身上，也将谢庭阙这个主人引了过来。

卫琛臊红着一张脸，瓮声瓮气地道谢，全程都没敢抬眼瞧谢庭阙一眼。从谢庭阙的角度只能看见卫琛乌黑的发顶和两只煮熟的耳朵。

谢庭阙扬扬眉，嘴角噙着一丝轻笑。

初见此人，就是他横尸在地的艳丽景象。宝蓝色的衣袍上满是脏污，乌黑的青丝铺散在青砖上，微丰的嘴唇被血染得艳红，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像民间大家精心制做的绢人。今日再见，绢人活了过来，言行举止有趣得紧。

等谢庭阙重新落座，寿宴就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大家早将这个小插曲忘却脑后，卫琛却仍如鹌鹑般缩在椅子上。许久没出来见人，一来就丢脸丢了个大的，卫琛简直欲哭无泪。

“你是哪家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楚玠忽然问道。

卫琛清清嗓子，想替自己找补回一点形象，“在下靖宁侯府卫琛。”

“卫青阳可是你兄长？”楚玠面露喜色。

“是我堂兄，怎么？”卫琛迟疑道。

蒙惟见卫琛面露疑惑，贴心地给他引荐，“这是楚阁老的孙子楚玠，是我在武学院认识的兄弟。”

卫琛点点头，武学院的名号一出，卫琛也就大概知道了楚玠的底细。武学院是那些游手好闲的世家公子镀金的地方，进去学个几年武，再放去军中历练一番，也算是个不错的出路。

马球赛开赛在即，楚玠的社里还少一人，所以现在正不遗余力地为自己的马球社招壮丁。秉承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基本上是逢人便三连问：“骑术如何？可会打马球？都拿过什么荣誉？”

卫青阳马球打得极好，楚玠本捷足先登，只可惜半路被人从手中劫去。谁能想到初阳社那些厮不要脸至此，为了抢卫青阳，连社名都肯轻易改成贴合卫青阳名讳的，还初阳社呢，依楚玠之见，该是出洋相才对。

卫琛既是卫青阳堂弟，估计水平也差不到哪去，楚玠如是想。

腊月里天极冷，气温骤降，马球赛就在这寒日暮天里如火如荼地拉开帷幕，并不会因为寒冷而减少丝毫的热闹。

今年的马球赛可谓是盛况空前，原先只有些民间的马球社互相对垒，这回适逢正月里万邦来贺，皇孙萧珩便提议组一支队伍代表大殷与各边陲小国对战，全民参与，胜者有赏，以此彰显大殷朝天下大同，美美与共的大国风范。

选拔方式也极为简单，便是从各球社中选取有亮眼表现的社员。

马球在大殷可谓是家喻户晓。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每个人都是球迷，都有各自支持的球社。就连宫中皇爷都极好打马球，几位殿下也经常下场打马球赛。民间还有闺阁女子组成的女子球社，尤其卫琛的大姐姐卫璇所在的梨花社，那可是丝毫不输男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