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鸫就躺在人群后的病床上,灰白色的头发铺散在雪白整头上,紧紧闭着眼,大概是还在昏迷。
短短几天,慕鸫又苍老了许多。
景帝寿宴时,他还能勉强撑着精神,带着慕燃来给他赔罪,这会儿却只能躺在病床上,连睁开眼睛都困难。
四周的人见到景佑,行礼之后都退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慕鸫的脸盖在呼吸机下,沉重的呼吸回荡在病房里。
景佑在床边坐下,垂眸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眼皮动了动,放轻了声音叫他:“老师。”
慕鸫像是被这一声老师给惊动了,枯枝一样的手指痉挛一样,在病床边虚虚抓了两下。
景佑按住他的手,免得他碰到身上连接着的管子和针头。
慕鸫突然咳嗽起来,急促地喘息着,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眼睛猛地睁开,看到一旁的景佑,一怔之后,微不可闻地开口:“小佑来了……”
景佑低声说:“是我。”
慕鸫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不再看他,转过目光,看着虚空中漂浮的光点,声音疲惫无力:
“你还愿意来看我,老师挺高兴的……”
景佑:“老师别这样说。”
慕鸫看着他,视线复杂:
“这些话不该我来说的,但我快死了,你父亲又心软……他怜惜你,觉得你是一个oga,这些事本来不该你来承担,就处处纵着你,”慕鸫闭上眼,“但你已经不只是一个oga了啊。”
“你父亲老了,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你要时刻准备着,把这份担子从你父亲身上接过来。”
“我知道。”景佑低声说。
“等我死了,你让温莎回羽织星吧,我在那边给她买了块田,她不是想要一个玫瑰花园吗,帝都星种不活,那边可以。还有,我给她留了点钱,不多,应该够她下半辈子用的了,要是将来有什么变故,还要劳烦你照料一下她……”
“我会的。”
慕鸫要是死了,温莎就是元帅遗孀,他原本也打算把她送回羽织星,是终身□□,也是让她远离这些纷争。
慕鸫放下了心中一桩大事,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闭上眼,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病房外,温莎早已捂住嘴,泪流满面,慕燃却急得上火。
父亲在干什么?怎么说了半天,一句关键的都没有!
慕燃焦急地想。
快说啊,要是景佑就这样走了,他怎么办?
病房内,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慕鸫又睁开了眼,定定地看着景佑:
“你怪我吗?当初我不信你,不相信你能做好一个储君,处处针对你,现在……咳咳,现在还想逼你……逼你……”
景佑握着他的手猛的收紧。
这双手也曾经温暖宽厚,现在却像一截枯枝,只剩一层皮挂在骨头上,血肉都被吸干了似的,因为长期注射药物,连手心里都一片冰凉。
慕鸫这是想托孤啊……
病房外,慕燃心跳加速,双拳紧握。来了,父亲果然不会眼睁睁看他去死!
他有救了!
寂静在病房中蔓延,床头花瓶里百合花的香味和冰冷的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让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