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照在她的脸上,耳边安静得出奇。
她叫了几声师尊,无人回应,她立刻就想到,自己是不是被抛下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她知道师尊不会这么做,但大脑的本能反应就是如此。
这么些年,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孤独。
父母并不真的关心她,跟她的话题就只有成绩的好坏,朋友也只是相约着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玩,不会刻意去谈深刻的话题,更别说同事长辈这些更远的关系。
她一早就知道人类的孤独是永远存在的,谁也不能陪谁一辈子,但在这一刻,她有种隔绝人世的,绝望到底的孤独感。
“师尊……”她把头埋进膝盖,喃喃道。
“我在这儿,你醒了?”沈卿尘的声音乍然响起,姜千寻的感叹还未说完,便惊喜地抬头,只见师尊飘然而至,手中提着一只野兔。
兔子还活着,正在疯狂旋转身体想逃脱。
“这是……?”姜千寻有些愕然,师尊不是带了食物吗,况且,皮皮的喂食时间也该过了啊?难道是没有拿到满意的食材?
“我去抓了只兔子。”沈卿尘道。
“我看见了……”姜千寻望了望外面的夜空,道:“单瞳瞳今晚喂皮皮什么了,接到的不够咱们吃吗?”
沈卿尘皱了皱眉,道:“没接到东西。”
“没东西?”姜千寻不明白:“可她明明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喂猫的,为什么偏今天停了?”
“可能是因为怕伤到我们吧。”沈卿尘倒是多少能理解这种感觉,如果是师姐被皮皮吃了,自己也会犹豫,怕自己所做的事可能会伤害到里面的人。
姜千寻沉默了,这的确非常有可能。
坏就坏在里面和外面无法通信,想传达什么信息也传达不出去,这就导致留在外面的那个人会承担巨大的压力,不管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件事做错了,就把本就情况不明的人给伤了。
“咱们的食物应该够吧。”姜千寻道:“还烦您出去捕猎,我睡死了都不知道。”
沈卿尘摇头,道:“我不是捕猎。”
“啊?”姜千寻瞥了一眼正在挣扎的兔子:“这不是咱们今晚的食材吗?还怪肥的。”
“这是我打算拿来养的。”沈卿尘边把兔子给她放到怀里,边着手削了几根竹篾,将竹篾插在地上,制成了一个小小的篱笆。
姜千寻跟在她旁边看了一阵,又见她把兔子拿过去,放进了篱笆里,才道:“养这有什么用?”
沈卿尘道:“我带的食物虽多,却也是有定数的,万一一时半会出不去,迟早有坐吃山空的一天,所以现在就得做好持久的准备。”
“所以它是储备粮?”姜千寻看了一眼伏在地上安静吃草的小兔子,颇有些为它的贪吃发愁起来,吃得越胖,死期越早啊。
“算是。”沈卿尘蹲身下去,把米团烤上,又道:“如果能再抓到一只雌的,就能繁衍得多一点,以后食物这方面就不用担心了。”
姜千寻看师尊脸上淡淡,倒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不由道:“师尊,你真的做好了在这里久住的准备?”
沈卿尘摇头:“不是,我只是想多做些准备,虽然久住的可能不大,但是万一出不去的话,也不能放弃生的希望,我们总还要活下去的。”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在心里却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在她的眼里,所有虚名早成云烟,世上的一切都不值得留恋,如果姜千寻在外面,那她就在外面,如果对方想在里面,那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所以重点是人,而不是地方。
姜千寻一听这个,整颗心都止不住地往下沉,如果之前她还对留在这儿没什么概念的话,在经历过极致的孤独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是接受不了的。
一旦师尊不在,那她就孤独得要死。
这种对一个人的绝对依赖,是危险的,缥缈的,是随时可能崩塌的空中楼阁,说白了,师尊也不是她亲妈,没有照顾她情绪的义务。
她总不能让师尊一直待在她身边,哪儿都不去,这不现实。
“师尊,我想迟早会有办法的。”姜千寻道:“现在放弃还太早了,明天开始咱们再仔细找一遍,实在没办法的话,就算破开岩壁,我们也得出去。”
沈卿尘给她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姜千寻之前明明说过,只要跟她在一起,就在哪里都可以,可不过一觉过去,对方就改变了说法,说什么都想出去了。
果然,那句话只是为了安慰她吧。
沈卿尘并不是喜欢这里喜欢得不得了,她只是想要到一个封闭的隐居地去,在那个地方,没有师徒大防,没有身份尊卑,那样,至少她可以和徒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不必背负太多目光。
这里,只是恰好契合。
但姜千寻不是这么想的。
姜千寻对她没有想法,她知道,可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出去,又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呢?是想早些摆脱这与她独处的困境吗?
就这么不想和她待在一起吗?
那又为什么非要拜师呢?
无数句话堵在沈卿尘心中,她停下筷子,眼角不由浮上酸涩,她当然知道自己有可能是想得太多,可怎么办呢,她就是无法停止糟糕的设想。
她甚至觉得,姜千寻就是把她当作工具。
一个用来帮自己提升修为,帮自己疗伤解难的便利工具,现在自己不能为其提供便利了,就会被一脚踢开。
“你到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沈卿尘的声音带上了鼻音,她知道,但她忍不住想问个清楚:“为什么要找我拜师,因为我强,因为我能帮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