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尔也只是在赌,被关在营区已经两个多月,出营区后人不生地不熟,连波兰有没有苏联特工混进来他都不确定。说句难听地,从他被俘那一刻起,他就被祖国抛弃了,人们只会认为他死了。
饶是如此,把信交给老教主也并非病急乱投医。他观察了这个教堂两周,这里不仅没有德军驻扎,他们自己甚至需要走进这里净化心灵。这里也不会发生流血事件,不管是侵略者还是反抗者,都默契地不打扰这里、不玷污这里。
同时,神职人员备受士兵尊重,他们不参与战争,只是罪恶的洗刷者。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老教徒消失在拐角那一剎那,费格莱从对面侧门走进来,只看了一眼就往教堂出口走,别尔识相地跟了上去。
尤纳斯没有和他们同行,不知道穿着一身军装跑哪去了。他身边没有随行人员,其实很危险。仅是在华沙城的这两个星期,就有不少落单的德军士兵或军官被拖到巷道殴打的,被发现时要么鼻青脸肿,要么奄奄一息。费格莱换上常服,大概也是为了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再想想,就算尤纳斯被狠揍一顿,也不是多委屈的事。他们占领别人的土地,压榨劳动力,破坏经济,波兰人没有握住铁锨把他们砸死已经很仁慈。
回去路上费格莱一如既往沉默,别尔误以为一切如常,不料房间门合上剎那,费格莱就开门见山:“你觉得那封信能传出去?”
别尔并没有抱多少侥幸心理,绕过他坐到沙发上,淡然道:“你截下来了?”
费格莱走近他,俯视:“上尉说你是个隐患。”
别尔轻笑,昂首,灰眸前的雾气滃翳,“我很好奇,装甲列车早就设计好了,你为什么还留我?”
费格莱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别尔没有反抗,那双好看的手力道越发不满地加重了几分。又是一样的感觉,喉咙被扼住时呼吸无法畅通,脑颅会因缺氧而无法正常思考。但这并不意味着走向死亡,求生本能会激发人的最大潜能。
别尔握住他的手腕,膝盖上抬,却被反压。本就处于劣势,全身瞬间被禁锢。费格莱一条膝盖压在沙发上,手中力道继续加重。
别尔额上青筋爆起,却不认输,“你们……呃杀……不完的!”
费格莱俯身,“你怎么还有心思关注别人?死亡从来是自己的事,不是吗?斯捷潘。”
别尔的脑袋炸成一片一片,他们之间也从没有称呼过对方,没想到第一次说就这么重大。
斯捷潘已经是个过于久远的称呼。父母希望他如花环般,身负荣誉与美好,所以给他取名斯捷潘,斯捷潘·扎伊采夫·别尔。在出战和被入侵前,他也确实不负所望,享尽军人荣誉,度过一个个美好时光。
斯捷潘,只有父母这么亲昵地叫过他。父母去世后,这个带着美好寓意的昵称也跟着去了。他长成了血性男儿,十指沾染了对的错的涔涔鲜血。
他和花环再无相关,也没有脸面再用这个名。
费格莱查过他,战败初期从贝恩手下保他一条命就能得知,只是不知道到底查到了哪一步。
“所……以呢?”别尔掐着对方手腕的手都在抖,哪怕窒息而亡的恐惧充斥大脑,他还是要说,“现在你是……要……杀我……了吗?”
费格莱突然松力,瞥了一眼手腕传来的收缩,那双手苍白,但遒劲有力,像它的主人一样可恨。
“咳咳咳……”
别尔往一旁撇头,剧烈地咳嗽和喘息,身体因缺氧而颤栗。空气猛地涌入干涸的肺部,因挨得近,更多是费格莱的气息,类似于月见草淡淡的清香。他想挥去,可境况并没有获得解脱,费格莱的双手扔握着他的脖子。
窗外乌云密布,天空如同被巨大的黑幕笼罩,屋内光线骤然暗灭。等缓过一口气,别尔就扭过头对上他的眼,半边脸隐在阴翳中的费格莱,淡蓝眼沼魆黑,炙热又危险。
费格莱在生气,迸发出连他都难以解释的怒火。别尔不满地挣动,全身束缚随之紧一分。
费格莱逼视:“为什么一直盯着那副小手套?”
别尔停止挣扎,突然恍然,原来他真的是小时候那个小孩,他并没有被黑熊吃掉,他成功逃脱了。可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小时候就是萍水匆匆一别,那半块土豆可能还是招引黑熊的罪魁祸首,换言之,是自己的好心将他置于危险之中。
别尔轻嗤,“所以呢,这就是你突然选用贝恩那种方式来杀死我的理由?”
费格莱眉头蹙了一下,眼眸怒火更甚,握住脖子的手突然又收紧。脖颈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别尔的脸晕上微红,灰眸突出,嘴唇窒息。
“如果我真的像贝恩,你早就不在这里了斯捷潘。”费格莱又凑近了点。
太近了,光线又昏暗,别尔看不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对方的话也只听了个断断续续,“那副小手套和土豆……我不会像贝恩那样,至少不会对你……可你要有觉悟,被维护的狗不能反咬主人。”
别尔被掐得后仰,最适合接吻的角度。
脑海都是恐惧,再没有空间装盛对方所说的话,求生本能让他剧烈挣扎,“……滚!”
“一口都不行!”费格莱愤怒冷酷地续上话,对上那双唇,吻了上去,同时放开双手。
嘴唇被堵死,已经顾不上什么血海深仇,别尔闭上眩晕的眼,循着唯一的呼吸源,拙劣热切地索取。
费格莱怔忡,尔后右手移到别尔的后脑,五指插入发间,攥住斯拉夫人特有的亚麻色发根,极深极重地吻下去,好像吞噬一般,舔遍口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