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下不是多话的好时机。
长穗听到暮绛雪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他离开了山洞。
心知时间不等人,长穗摸索着衣袍匆匆往身上穿,因为看不见,穿的吃力又紧张,硬是在冬日里出了薄汗。
“我好了。”摸索着石沿,长穗站了起来。
她听到洞门被推开的声音,暮绛雪朝她走了过来。
“我们……”张口正要说话,她感受到暮绛雪过分的靠近,一双手落在了她的腰间。
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过她腰间的带结勾住,没怎么用力就扯开了长穗费力系好的绦带。随之滑落的,便是松散的衣襟外裙。
“暮绛雪……”长穗抓住了他的手,呼吸比刚刚更喘了,“你干什么?”
长睫扑簌颤着,长穗睁大的眼睛带着钝感的圆润,很像受惊无措的小动物。可惜这么漂亮的眼睛,看不到他了。
若她还能看到,便会发现此刻的暮绛雪有多恣睢犯上,勾着指间的绦带把玩,他用温雅惑人的嗓音继续欺骗着他的小师尊,“师尊的绦带系反了。”
“徒儿帮你重新系一下。”
轻薄的绦带重新缠上她的腰身,暮绛雪慢条斯理为她打好漂亮的扣结,再无逾越之举。似是慢半拍察觉长穗的情绪变化,他还很茫然无辜问了句:“有什么问题吗?师尊。”
长穗张了张嘴巴,硬是把即将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被憋得从脖颈处漫上一层绯色。
自她虚弱后,大多时候都没什么精神,脸颊苍白病恹恹的,皮肤没什么血色。如今这层绯色直冲脸面,像是给她上了一层淡妆,连带着双眸也恢复了生气。
暮绛雪蜷了蜷手,忽然很想捏捏她的脸颊。
到底是还不适应失明生活,长穗的衣服穿的歪扭松散,总需暮绛雪再帮她整理一遍。理平她的衣襟,暮绛雪又在她身上罩了一件宽大的斗篷,将她连人带头一同裹了进去。
“走吧。”暮绛雪扶住长穗往外走。
刚一出洞门,便闻到浓烈的烧灼气,仿佛将冬日的山间拉回烈狱夏日。
长穗极为排斥这种焚烧环境,这总能让她想起灵洲界婚日的火狱。被呛得咳嗽出声,她眸中沁出一些水汽,暮绛雪将人往怀中揽了揽,用帕子遮住了她的口鼻,“好些了吗?”
呼吸到清浅的冷香,长穗点了点头,问:“火势很大吗?”
暮绛雪望着低处攀升的火焰,没有隐瞒,“很大。”
所以他们要快些离开,以免他的小师尊再受波及。
长穗默了瞬,没着急离开,而是摸索着从袖袋中掏出了一张画好的血符。
这是她先前灵力未失时画的,以血墨勾勒的符文蕴着天地灵力,可以说是她现在的保命符。和暮绛雪逃出王都时,她沿路用了不少,手上已经没几张了。
如今她却将这张保命符,借风丢到了火焰中。
滴了她鲜血的符纸泛起灵光,并未被火焰侵蚀,落到焚地的刹那,便借着地灵迸出巨大威力,顷刻扑灭了山林中的火焰。
呲呲——
没了火焰的遮挡,山林疮痍满目,到处都是焦焚漆黑的土地,尸横遍野,散出浓郁难闻的黑烟。
“火灭了吗?”长穗看不见,只能凭声音做出判断。
一直等那张符纸化为灰烬消失,暮绛雪才将视线收回,“灭了。”
他看到长穗露出浅浅的笑容,像是松了口气。
暮绛雪眨了眨眼睛,不受控制戳上她鼓起的脸颊,是发自内心的疑惑不解,“为什么呢?”
他知道长穗有多宝贝那几张符纸,失明后更是贴身存放,连他都碰不得。
他不明白,既然那么宝贝,既然是她留着保命的宝贝,又为什么要拿出来扑火呢?这山林烧了便烧了,同她又有什么干系,真要论错,错的也是那群烧山的蝼蚁。
“师尊难道不知,这样做并不能得来谁的感激,反而会引来更多追兵吗?”
随着他这声问,长穗脸上的笑容淡了。
她似乎也很不解,错愕良善温柔的乖徒弟,为何能问出这种问题,稍稍有些不舒服,但她还是耐心解释,“万物有灵,草木亦有心,善待则天地安心。”
“暮绛雪。”长穗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陷入某种回忆,“我大概没同你讲过,我的原身虽体似兽,但并非兽禽,而是由天地孕化的自然灵体,我生于山林受草木万物滋养,得林中精怪动物相伴,如今也是在靠着这些山林草木续命,没有它们,也便不会有我。”
长穗是在神剑宗化的形,若她化形那日山林中也起了这样的大火,那她早就消散在世间了。
那些符纸确实重要,为了保命,长穗也知漠视是最好的选择,但她的道心告诉她,她不能这么做,“可以自私,但不能忘本,若为了活着便可不择手段失去本心,又和行尸z走肉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虽不是他们放火烧山,但这场大火却是因他们而起。
长穗自认说的足够明白了,身为师尊也尽了教导之责,便朝着暮绛雪的方向看去。
暮绛雪静静听她说完,漆黑的瞳眸定在她脸上,似凝出浓稠漩涡,将她吞噬卷入。直到长穗唤了他几声,他才从失神中抽出,轻轻嗯了声:“徒儿受教了。”
心中说不出的怅然阴郁,暮绛雪握紧长穗的手臂,脸上的情绪逐渐消失,归为死寂。
他想,他明白了。
明白他的小师尊,大概永远不会爱上他了。
“……”
不知何时,又下雪了。
山间气味呛鼻,土路磕滑难走。暮绛雪扶着失明的长穗走不了太快,更何况长穗的身体还未恢复,根本无法进行太过剧烈的奔走,为了避开赵元齐的追兵尽快下山,暮绛雪将她打横抱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