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出一口气:“家中长辈根本无人站在我这一边,我怎么就放心把思思留在那个地方呢?”
他们为了右家给的利益,也为了不让左家‘沦落到’一个女人手里,他们的人从头到尾都没选择站在左岑父女这边。
左岑若是留在奔流城,族中人还得碍于他郡守身份,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可一旦他离开,即便留下十七八个亲信又有什么用处?
左思思再要强,也改变不了她断腿之后,她所有的武力值都几乎归零。
即便,她很努力锻炼上肢力量,但那也绝非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
所以,当左岑离开奔流城之后,她身上定然会发生可怕变故。
但左家父女当时走投无路,又硬是想要争一口气,无论如何也不愿退缩。
桑行舟思索片刻,疑惑道:“不对啊,你为什么会没到宋都?”
宁乐看着左岑笃定道:“怕是时间上来不及吧。”
桑行舟摇头道:“时间上为何来不及,即便不会御物飞行,遁地符不成吗,使用简单,哪怕是半个修士也能拿出灵力来,只要有钱就行,我想你不缺钱,难不成偌大一个奔流城,还买不到一张去宋都的遁地符吗?”
也许,就是买不到呢。
宁乐垂下眼眸。
左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开口:“是、啊!左家库房中的遁地符,在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奔流城所有商铺的遁地符,全都卖断货,唯一拥有遁地符的,只有右家,但右家,右家——即便我拉下这张老脸,他们如何愿意分给我?”
宁乐猜也能猜到,左岑拿不到遁地符的罪魁祸首,必然是右家。
他们为阻挠左岑去宋都,干脆买空所有遁地符,左家长老又在这事上,与右家沆瀣一气,自然也不会让库房里存着遁地符。
至于左思思和左岑想要的公道——左右两家都觉得,让右昊玉娶左思思为正妻,便是最大的公道。
他一拳头砸在地上,瞠目欲裂,浑浊双目之中满是懊悔:“我当时就该意识到,他们费尽心思拖延时间,其中绝对有猫腻,可我竟然脑袋一热,想出骑马连夜离开的蠢笨法子。”
桑行舟皱眉问道:“完了,她腿不能走肩不能抗,你竟然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龙潭虎穴。”
宁乐用手肘撞了一下桑行舟,皱眉道:“怎么说话的,这是思思姐的家,左郡守怎么会想到,他们竟然坏到这种程度。”
桑行舟委屈巴巴哦了一声:“我这不是生气吗。”
左岑像是没察觉到两人的争吵,闭眼自顾自痛哭道:“是啊,我怎么能想到,自家人竟然恶毒自此,本以为留下几个亲信便能保护思思,我刚出奔流城三日,又遇到强抢民女,盗匪抢劫,官府欺压百姓,我竟还有心思分给这些不相干的人。”
桑行舟辱骂道:“个腿的,肯定是右昊玉搞的鬼,故意拖延时间。”
他指甲嵌进肉里,鲜血顺着手掌流在地面之上,但幻境终归是幻境,血液消失在空气之中,什么都没剩下。
他愤怒的声音,在空档屋内回档之时,屋内的家具都开始变得若影若现。
周遭吹起阵阵阴风,天上的月亮都消失不见。
漆黑夜幕之下,他的身影倒是清晰无比,十指抠着地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畜生和家中叔伯联手,将我留下的亲信和思思从小一起长大的婢女,全都在思思面前,一个一个残忍杀死。”
“他们绑住思思还不够,她哪怕只剩脑袋会动,也要咬死右昊玉这个畜生,他们给她下药,让右昊玉糟蹋了思思。”
“他们羞辱思思,说她不干不净,但我知道,但我知道——她从未觉得自己‘不干净’,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屈服!”
他抬起流下黑色泪水的双眸,他苍老的脸突然开始扭曲,一会儿变成女鬼模样,一会儿,又变回老头。
宁乐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安静听着女鬼继续诉说,还顺道捂住桑行舟的嘴。
女鬼与老者的声音交迭在一起,却同样字字泣血,
“他们无视她的求救,甚至提议如若她还是不肯屈服,就只能不客气,于是,他们就在一旁,对他们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被一个禽兽又打又骂视若无睹,任由他用各种法子凌辱她,虐待她,将她折磨的不成人样。”
他又是一拳头敲在地面之上,宁乐甚至能够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但她或者他,一点也不觉得疼痛。
是啊,在她经历那些之后,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面容逐渐平静,剩下的只有独属于左岑才的悔恨,
“好一个左家家主!竟任由女儿在本该是为她遮风挡雨的屋檐之下,被人如此折磨。”
黑色血泪沾满他脸上沟壑,他愤愤道:“他赶在我前头来到宋都,与朝中反对陛下的官员勾结,又编出各种故事,什么——‘右昊玉对断腿青梅不离不弃’之类的恶心故事,请求陛下赐婚,陛下竟然,竟然真的答应。”
宁乐想,宋昭旻和宋紫嫣定然是不知道真相,不然定然要恶心至死。
他继续说道,
“我也真是个蠢货,在路上被拖延十来日,才意识到我压根不可能到宋都,就算到了,木也已经成舟!”
他们将她关在暗无天日的卧房之中。
他们会说冠冕堂皇的话语,还把这称之为安慰,
“女人哪能当官,相夫教子才是正道,如今你也算是走上正途。”
“右昊玉没因为你瘸腿嫌弃你,还愿意娶你,你应当感恩戴德。”
左思思挣扎过,哭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