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烟自然是不会被这小小的插曲转移注意力的,她抬起下巴,向着“少年”道:“师父,这人,究竟要怎么办呢?”
她平日里一直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如今仰着脸大大方方的看着她,倒不知从何处升起一股倨傲的味道。这种倨傲又不是让人看而生厌的哪一种,倒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人觉得,她本该就是如此高傲。千之羽的脸慢慢模糊,待许星逸再看清,竟成了她无比痛恨却又无比思恋的一张脸。
她蓦的呆愣住了。
云千烟看许星逸脸色瞬间变了,伸出手想要去扶她,“怎么了?”
啪---
“不要碰我!”
云千烟话还未说完,伸出去的手便被许星逸狠狠的打歪了。冷白的皮肤上顿时红了一大片。
云千烟愣住了。
许星逸也清醒了。
她终于再次看清楚,站在她眼前的是千之羽而不是云千烟。
尽管两个人真的很像。
她缓了缓神,开口询问少年:“你究竟,何去何从?”
“我同意之羽师姐的法子,我愿意留在剑灵宗做杂工,只要允许我修行。”
许星逸不愿再继续纠缠,许星逸带千之羽来,本就是为了试探这个小徒弟,是否果真如她看上去那般“履历单纯”。没想到没有试探出什么结果,自己反倒失了仪态。
自觉乱了道心的许星逸觉得,自己应该去祠堂静一静了。
于是,只简简单单丢下一句“你解决好。”给拂宁,接着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拂宁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形,但关键之时倒是很有人情味,他将少年带出房间,“剑灵宗其实也不缺杂工,不若你便去小厨房给朱大厨大大下手吧。活轻松,还能给你余出不少时间修炼。”
“是。”
少年应了,拂宁又转头去看千之羽。
后者面色颓唐,整个人像是蒙了一层阴郁,灰败的很。
“你也跟着去小厨房吧。做一盘梅花酥,你师尊早已辟谷,会偶尔吃上那么一口来解闷的东西,也就是那个了。她现在是去祠堂了,你不要去扰她。只会碰一鼻子灰。别看你们许长老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一旦涉及到那个人,偏执的很。”
云千烟猛地抬起头,紧紧地盯着拂宁,一字一顿,问:“哪个人?”
拂宁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云千烟心中已然隐隐有了答案,拂宁用扇子点了点她的肩膀:“不要担心,等你晚上送一碟香气逼人的桃花酥过去,你师父她不会为难你的,不是你的错。”
就是她的错啊。
云千烟一颗心犹如浸泡在苦堿之中,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应付拂宁:“好,我这就去。谢谢您了,拂宁长老。”
拂宁闲得无聊,也不去旁处耍了,就赖在小厨房里。
朱大厨一个人应付整个厨房绰绰有余,本就用不上什么助手,国师本来乐得清静,脑子里正盘算着该怎么样取回自己埋藏在剑灵宗的阴符,拂宁冷不丁一进来,他便是一点空闲也没有了,一会指挥他做一盘菜一会让他蒸一碗羹,国师耐着性子给他做好端上来了,他只浅淡的尝了一两口,便装模作样的道:“吃饱了。”
国师恨不得掐着他的脖子将他丢出去。
于是趁着收拾碗筷的功夫,故意将小半碗蛋羹打翻在了地上,顺便还溅到了拂宁的鞋子上。
国师脸上堆出一个虚假的笑容来,拿起方才抹桌子的抹布,便要去替拂宁擦干净。
拂宁浅笑着,一双淡棕色的眸子,紧随着少年蹲下的动作,向下。
待少年蹲下以后,拂宁半弯下腰,用一种不复从前的狠戾,附在少年耳边,道:“不想死的话最好别搞鬼。”
话毕,便登的一下站起来,又恢复成往日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对着千之羽摇了摇扇子,“小徒弟,师叔我就先走了,我还约了人吃救呢。梅花酥你做好之后,趁着天黑的那阵给你师父送过去就是了。”
云千烟一直忙着和面,也没有注意到国师和拂宁的小动作,只埋头应了一声:“好。”
云千烟端着一叠精致的梅花酥,站在恢弘的大殿之下,喉咙有些干涩。
半晌,她才抬手敲响了祠堂的门。
笃笃笃----
无人应声。
门是虚掩着的,透过那条小缝,蒲团上空无一人。
云千烟心下奇怪,又敲了敲门,叫了一声:“师父,我进去了?”
推开门,先是看到自上而下,位列等级森严的,剑灵宗历任长老的牌匾。深棕色的木底配上鎏金的字,在香烛的摇曳中晃得云千烟有些眼晕。
但是,当云千烟将目光移到供桌上时,便只觉那些灵牌着实算不得什么令人心惊的东西。
供桌之上奉着的,是一柄断掉的长剑。通体被黑锈浊了个头,但云千烟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她的佩剑:昭月。
“许长老刚回来的那些天,什么也不干,就是跪在祠堂里,痴痴的看着供桌,不吃不喝不睡,傻了似的。”云千烟想起了之前听到的风言风语。
许星逸跪在这里的日日夜夜,在想什么呢?
除了恨她,云千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结果。
她忍不住伸出手,手指即将触碰到昭月之时,只听内间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云千烟抬脚便冲入内间。
许星逸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眉心处,一个紫红色的印记越来越明显。双眸涣散,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云千烟进来了。
那个紫红色的印记,和云千烟额间的近乎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