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影递到他的脚前。咻地一下。
达达利亚抬起头,想了一会,记起对方是谁。
他给少年让了个位置:“吃吗?”
“不了,凡间吃食,我不习惯。”魈摇摇头,“我来这里,只是来确认,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听到这话,达达利亚差点没喷出来:“怎么,摩拉克斯连这也管?”
居然依旧这等无礼…!魈一抬眉毛,很艰难很艰难地忍了一下,
但姑且,少年还是忍住了。他绷着脸,(表面上)心平气和地说下去:“……岩王大人说,如果你头脑冷静了,可以去找他。”他说完,一指车队前面的方向:“那里,便是大人的在处。”
达达利亚本想说出更大不敬的话,比如凭什么让老子过去?让他自己滚过来…之类的,但看着少年一本正经的样子,良久良久,还是叹了口气。
想来,这也是极为尊崇摩拉克斯的仙人吧。看他个子不高,估计年纪也不大…想来,也是被摩拉克斯解救下来的吧。自己怎么说也不能拿小孩子撒气。
“那你先吃点吧,一边吃一边说。”达达利亚把煎饼递过去,“就算是仙人,也得吃饭吧?你简直比我妹妹还要瘦啊。”
魈沉默片刻。
他接过了那只煎饼,轻轻咬了一口。
“好吃吗?”达达利亚问道。
“…难吃。”魈默默地。
达达利亚笑了,一揉魈的脑袋。
——夜深。军营里的人大部分都睡了,有些战士在守夜,也是昏昏沉沉的样子。达达利亚在周围转了几圈,没发现有什么趁手的魔物,连丘丘人都没有。
不过,自从他来到这里,好像连一只丘丘人都没有见过。
是被那些夜叉们击退了吗?不过那些丘丘人,居然是可以被击退的存在吗?
大部分车马已经熄了油灯。远远地,只有看起来比较大的那一辆还亮着,微微弱弱的。那就是摩拉克斯的所在了吧。
达达利亚理所当然地往那边走了走,只几步,又退回来。和那家伙又能聊些什么呢?聊这岩印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势必会打起来。但万一有这东西就不能和他打架呢?那还得找机会把这印记挖下去。
想到这里达达利亚又觉得没意思。他不想自残,也想不出什么除了战斗以外,消掉这东西的办法。大闹一场固然有趣,但他也不太想波及到这些尚在行军的家伙。
毕竟都是些马上能回家的人了。
那些伴手礼,总得先让他们带回去吧?
想太多不是青年的作风,达达利亚一转身,正准备回到车中,忽见一双金色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一眨不眨。
是摩拉克斯。
青年本以为自己能控制好情绪,也以为自己能以千岩军们的愿望为先。
但事实上,只要看到摩拉克斯那一张面具脸,达达利亚就气不打一处来。
若说之前的自己,是因为突然被告知要在这里呆上千年,不得离去感到烦躁,
那么现在,达达利亚是因为他不仅不被允许战斗,还被对方打上了一个不明不白的记号,变成了某种所有物一样地被人操控,而感到出离地愤怒。
未等达达利亚发动攻击,摩拉克斯立刻握住了青年的双腕。
“放开。”达达利亚瞪着眼睛,“你要…”
摩拉克斯的长发掠过达达利亚的耳畔。
他俯身向达达利亚的颈边。带着岩峦的气息。
一个不带什么感情和温度的吻。淡而又淡的触感,达达利亚的眼睛瞪得溜圆,但能感觉到那枚岩印从自己颈肩消失了。
莫名其妙,又顺理成章地。
——今夜月色如洗。
“军令如山。”很快,摩拉克斯起身,松开了达达利亚的双腕,“所以,没有下次。”
“你……”达达利亚捂住脖子,除了一丢丢说不上来的羞赧或是其他,更多的是恼怒:“你……到底想做什么?”
“…若你当时执意击杀奥赛尔,魔神之死亡远非常人所能承受,遭殃的便是整个南方的百姓。那种情况下,我不可任你一人胡闹。”摩拉克斯解释道,“予你岩印,本意是让你从今往后听从指挥,不要任性。但今日听归终所言,你似乎很不喜欢。那便算了。”
“不可能喜欢吧。”达达利亚咬着牙,“你以为你在做什么?奖赏?恩赐?你不会觉得你那东西谁都想要吧?”
“我只是需要你服从于我。”摩拉克斯摇头,“没有服从,就没有胜利。”
“我为什么要服从你?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我要的不是胜利,我和你的目标不一致。”达达利亚低声反驳,“你是为了创造,而我是为了颠覆。既然我已经要在这里呆上束缚千年,那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战斗。这是我唯一的乐趣了,你却再剥夺它,摩拉克斯。”
“我不想束缚你,更不想剥夺你的乐趣。我只是想保护你…”摩拉克斯还是淡淡地,“施你岩印,是想护你周全…但你不要,那便算了。”
达达利亚有点想笑。
“护我周全?那你又到底在气什么?明明生气,又偷偷地让人给我多盛碗粥,还派你的小迷弟仙人过来监视我。所以,我多吃的是你那份?你今晚没吃饭?”
摩拉克斯似乎叹了口气。
但其实他也没什么动作。他依旧戴着那副面具,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达达利亚想,这个人,或许现在,很想叹一口气。
“达达利亚,我曾反复说服自己,你自千年之后而来,是这个时代的异类,也是未来的我所选择的‘同伴’。但尽管如此,我和你相处,仍是不得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