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门口那个女生在那多久了?”
“从上午就开始坐着了!来的时候连鞋都没穿,身上什么都没带,青一块紫一块的,怪可怜的;下午我拿了双拖鞋和瓶水给她。”
“加上拖鞋和水,一共多少钱?”
“四十六”,老板意识到她要给那女孩买单,从前面拿了一条曼妥思和舒媛买的东西放一起,“这个不收钱。”
舒媛眼睛眨了眨,抬头和老板娘对视,看到她眼里和自己同样的情绪,此刻无须多言。牵起一个也许只有她们才懂的笑容,“谢谢老板,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好人有好报。
女孩很局促,手足无措仿佛不知道应该如何摆放手脚,低着头,一副抗拒交流的样子。陈娅坐下前,轻声问她,“我可以坐这里吗?”
女孩听到声音先是一惊,仍然低着头,畏畏缩缩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呢?吃东西了吗,饿不饿?”
对面没有应答。
陈娅这边没进展,只好频频看向店门口,期待舒媛赶紧出来。
舒媛拿着东西往女孩身边一坐,将东西摊开,连铺垫都没有,直接得仿佛和女孩认识好久一样,“饿不饿?先吃哪个?”
陈娅瞪大眼睛和舒媛对视,疑惑之意写在眼里。这样的行为太不像舒媛了,舒媛慢热,边界感强,从不会这样自来熟。不知道这样的方法能不能奏效。
舒媛的手指轻抚女孩的手臂,感受到手下肌肤的颤抖,“很痛吧?一个人是不是很害怕?”
一滴泪像天空中落下的第一滴雨,豆大一滴落地,随即暗云密闭,一场倾盆大雨淹没整座城市。
舒媛坐在她身边,听着她压抑的哽咽声,到不管不顾的发泄般的大哭,像是要哭尽所有的委屈和痛苦。抬起手臂搂住她,将她抱进怀里,让她在自己怀里尽情地哭,一只手顺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在她背后耐心地轻拍她的背。
她哭了很久很久,舒媛抱着她的时候仿佛能感受到她无尽的悲伤。恍惚间想到《琵琶行》,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白居易泪湿青衫时,是真的感慨琵琶女身世坎坷,还是更多的是自怜被贬?男人真的能共情女人的苦吗?不过是借他人酒杯,浇心中块垒。
晴朗无云的秋夜,舒媛和陈娅被一场泪做的雨淋得浑身湿透,心头潮湿。哀伤,痛苦,无助,害怕,这些也许只有女孩才能共情。
但舒媛也明白,共情,却无法感同身受。她脸上身上的青紫,每一个伤痕,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她的痛苦,□□的疼痛和心灵的创伤,旁人只能想象其中一二,却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哭声变弱,变成抽泣,舒媛的手以后维持着同样的节奏,轻抚她的背,给予她平稳的安慰。
舒媛身上的衬衫是亚麻材质的,被泪水沾湿一大块,看起来很明显。房雨宁窘迫地抬起头,看着被自己弄湿的一块不知所措。衣服上只有一个骑马的标志,看起来不便宜,穿在她身上显得更加昂贵。
但衣服的主人并不在意,给她递抽纸,仿佛她们已经很熟,语气平缓,“没给你买太多东西,水牛奶还温着,我小时候经常喝这个牌子,你试试。甜的有瑞士卷,咸的有饭团,照烧鸡肉味的,你看看可以吗?”
她不止是说,还插吸管到牛奶瓶推到她面前,拆饭团包装,将饭团放到她手心。
房雨宁一天没吃东西,又这么大哭过一场,早已饥肠辘辘。不再推辞,小口小口吃着饭团。等把瑞士卷也吃完,牛奶喝了半瓶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
“牛奶好喝吗?这个牌子很老了呢,我们小时候就开始喝”,房雨宁听她的话,盯着玻璃瓶写的百富露三个字,缓缓点头。
“我叫舒媛,她是陈娅,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呢?”
“房…雨宁。”
“雨宁,你老家在哪里呢?爸妈在这边吗?”
房雨宁有些迟疑,不敢透露个人信息,看了舒媛和陈娅一眼,觉得自己多虑,“我老家在湖南,爸妈都在老家。”
“你想回家吗?”陈娅问她。
提起“家”,雨宁又忍不住掉眼泪,舒媛抽纸巾递给她,哄她别哭。
雨宁断断续续地讲起她的故事,她真的太需要一个人倾听她的噩梦了。和熊兆是在网上认识的,两人在网上谈了一段时间,八月份才从湖南来佛山和他在一起。
她爸妈只当她是到外地工作,却不知道她进了熊兆的魔掌。后来熊兆用她的私密照和她爸妈威胁她,没收她手机,一周只允许她有两天给爸妈打电话报平安,他在旁边听着。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雨宁反复诉说,他一开始和我去岭南天地,去祖庙,去千灯湖,带我吃糖水,吃煲仔饭……但他后面就跟变了个人,他打我,一直打我……很痛…很痛,我很想爸妈……眼泪仿佛止不住。
舒媛抱着她,想用体温温暖她,让她镇静下来,“你现在安全了,雨宁,你现在是安全的……”
顿了一口气,舒媛才严肃地说,“雨宁,使用暴力和非法禁锢都是违法的,他在犯罪,你想报警吗?我爸爸,你们住的那层楼的房东,今天也被他用刀伤到了手,雨宁,你想让坏人绳之以法,付出应有的代价吗?”
舒媛意识到自己有点急了,当务之急应该是先安抚雨宁的情绪,但她实在太愤怒了,这样的人渣凭什么让他舒舒服服地生活在这社会上,就该让他吃牢饭,让他赔钱,坏人天不收,把他送进监狱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