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磐也说是,家里幼弟正是淘气需要人教导的时候,长兄如父,他在书院一住就是一个月,他实在放心不下,反正也不远,索性回家住。
沈夫子是负责他们这批新进秀才的监院夫子之一,包括莫磐和吴轩在内,有二十个学子的学习和生活都归他管辖,是个班主任一样的人物。学子是否选择住在弟子舍内,需要和他报备一声。
沈夫子是认识莫磐的。莫磐自己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沈夫子却还记得七年前那个腼腆聪慧的小童,由已经回京的宋夫子带来书院做客,那时候还是孙山长主持书院,如今,当年的小童已到了入学的年纪,更是早早的考取了秀才功名,怎不叫人感慨一句光阴易逝,物是人非!
沈夫子对莫磐回家住的要求没有多做置喙,连原因都没问,只说:“莫要耽误学业。”就放他离开了,倒让莫磐白准备了一大堆的说辞。
书院第一天并不上课,充分给学生留下处理琐事的时间。办完入学手续后,莫磐就带着春分,驾着马车拉着他们带来的被褥等生活用品回了家。
莫青鸾看见莫磐的时候唬了一跳,待看见马车里原样拉回来的东西的时候,不由担心的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回来了?”
莫磐把自己的盘算跟他娘说了一遍,最后道:“为了少些是非,我还是回家住更好些。”
莫青鸾沉默了,她看着儿子愈发美丽的脸庞,原本觉着惠慈大师的叮嘱有些杞人忧天的想法瞬间改变。儿子还没长开呢,就能带来诸多不便,以后长大了,岂不是是什么狂蜂烂蝶的都要粘上来了。
她说:“回家住也好,反正也住不多长时间。”
莫磐疑惑:“什么?”
莫青鸾找出一张房契递给他,他展开一看,赫然是跟书院只一街之隔的一处两进院子的契书。
莫磐更疑惑了:“娘,这是哪来的?”他家要置什么产业,他娘都会跟他商量,即使先买了,事后也会知会他一声,这个房契他就没印象。
莫青鸾叹道:“是宋夫子临走前交给我的,还有一个书院里头的院子,我原本不想收,他却说你迟早要到书院读书,有个住所要方便许多。我想着书院那边的房产实在难买,而且那个契书上已经写了你的名字,也不好不收。至于书院里头的那个院子,只有一封说明你可以去住的介绍信,我就没要。”
莫磐沉默不语,对宋夫子,他一直有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宋夫子好吗?当然好,他身上有古代士大夫所具有的一切美好品质,让人想要去亲近,想要去追随,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但是,看到他,莫磐总会想起那个求告无门的夜晚。那天明明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星光确是尤其的美丽明亮,照着清晰可见的乡间小路,和他弱小孤独的身体,心内的无助和害怕便被放大了无数倍,明明是那么美好的星光,星光下却发生着无比残酷的事实:他的母亲正在生死一线,被他们寄予厚望的人家却如在世界的另一边,中间横亘着一扇永远跨不过去的大门!
也正是那一晚,他对恍若天神降临的惠慈大师有了无可比拟的依赖和珍重。
心里的天平早就倒向另一边,对宋夫子,莫磐心里没有怨恨,却也再难亲近。前几年朝堂大变动的时候,宋夫子选择回京,他以为他们以后会没有多少交集,谁知道这才几年的光景,宋夫子这个人就又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莫青鸾看出莫磐的抗拒,她也能猜出几分缘由,只道:“我在凤凰山的西面买了块地,新建了个宅院,现下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等天冷了咱们一家就可以去住了,离书院近的很,你也不用来回跑了。”
莫磐:“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莫青鸾笑道:“就是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我买了块地吗?”
莫磐仔细想了下,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只是那时候他只当平常的土地买卖,就没放在心上,只是,凤凰山西面…
那不是书院的后花园吗?
莫磐:“娘,那片地都是书院的,你是怎么买到的?”
莫青鸾一派云淡风轻:“我就偶遇了一回高山长,说那块地尤其适合竹子生长,还离咱家的庄子近,他就把地卖给我了,花了我不少银子呢。”
莫磐黑线,他娘特意提竹子,不就是在提醒高山长,你们书院里现在造竹纸用的方子就是我们家的吗?那块地既然离他家的庄子近,那就是书院的边缘地带了,高山长是个鸿儒老人,为了不跟他娘一介妇人见识,也会把地卖给他家的。别说,这种强买的风格,还挺让人暗爽的。
莫磐拿来舆图仔细观看,他家的庄子在官道西面,新买的地在官道东面,和他家的庄子正好是东南西北相对。如果他们一家住在这里,宅子东面不远就是书院,骑马的话来回不过两刻钟,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坐马车的话也慢不了多少。西面穿过官道就进入大罗村的范围内,无论回村里的宅子,还是去莫家庄别院也都不麻烦,便于他娘管理庄子。
最妙的是,书院周围有好几家附属学堂,可以供双胞胎幼学启蒙,这样看来,这块地的确是个好地方。
莫磐喜笑颜开的抱住莫青鸾的胳膊,狂吹了一波彩虹屁:“娘您可真好,才比诸葛,貌比西施,儿子离了您可怎么是好…”
莫青鸾被儿子吹的头昏脑涨,觉着这儿子可真没白养,说的话也好听的紧……
二十三、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