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乖巧地笑道:“我一直在练字,新写的字,等大哥休沐时指点下,家里的人手够了,今天做熏肠是第一次,我要教小翠清洗处理,以后不会了。”端了茶站在一旁的小翠,随着凌霜的话连连点头,说道:“不用添人,以后的粗活我做就行”。
凌霜对卓枫解释说:“我知道家里的情况,只是姑母的酒楼给我算了二成,总不能白拿股份,我想好了,冬季卖猪脚姜,这次的熏肉熏肠夏秋季卖,这两样菜品卖的好,做起来费力不大,就此固定下来,我以后就只管提供调料。”
她接着含笑说道:“姑母送我的香料铺子,我一般只看看账簿,不会常去的,配调料时就去咱家东城的院子里等着,让小翠到铺子里拿香料回来。”
卓枫温和地说:“倒也不必如此,卫婆婆是以前娘亲身边的人,脑子里规矩多,仍是府里繁盛时,闺阁女子的旧模样啊!”他带着几分惆怅,悠悠说道:“姑母说的有道理,早些面对生活,或许会坚强些,你偶尔去铺子里并不出格。”
凌霜懂了,年老之人难以改变,当着卫婆婆的行为举止,最好符合规范,如果有什么“刺激”的事,支开她,自己再做就是了。
凌霜将熏制的火候、翻面时间、上色时间记下来,特别强调,熏制前先做卤肉时,要慢火焖煮,以便香料入味,熏制时的柴火,以松柏枝为主,这样熏出的肉在夏季不惧蚊蝇、有利贮存。将做法单子连同五花和熏肠,都让卫老爹交给醉仙楼的师傅。
就着熏菜没用完的松柏柴火,凌霜又做了次熏肉,小翠承诺清洗大肠时背着卫婆婆别让她说嘴,“顺便做点熏肠吧,小柱哥哥也喜欢,上次就着菜吃了好几碗饭呢!”凌霜不禁笑道:“真是两个小吃货!”。
提着熏肉和熏肠,凌霜去了东城的宅院,想让姜攸尝尝自己的手艺。
姜攸正与人喝酒,桌上的菜只剩下油炸蚕豆,与他喝酒的是位文士打扮的先生,年约三十多,在这里可自称“老夫”,听姜攸称呼他周先生。整个院子里就他俩,喝酒也没小厮伺候,姜攸悄悄说:“我将人都支走了……”
周先生是位师爷,本是城郭县汤知县的一位幕僚,刚刚辞职,准备投奔在青阳县做知县的族兄。既然辞职,又喝了酒,自然有些牢骚话。
“世风日下,骄奢淫逸之风日盛,蓄养声伎、纵情声色之辈渐多,东翁(指知县)欲上下打点,难免捉襟见肘,平日在官司上多些举动,也情有可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向百姓下手太重!派下劳役时,大户们用钱抵顶的倒也罢了,其余人,给钱的就派在本地,没钱的会派去外地,你走了却不知,这次有人不服被派去外地劳役,口里叫着要往州府告状,他下令打板子,我当时委婉劝过,稍加训诫便罢,东翁却不听,恼怒那人一介平民敢威胁他,打起人来也不叫停,那些衙役见无铜板可拿,手下没个轻重,竟然将人打死了!”
凌霜听了心里一惊:姜攸不在县衙做捕头啦?知县在大堂打死了人!
姜攸语气低沉:“当初闻大哥在时还好,后来我当差时,差役们滥收钱苛刻人的事,只要喂饱了汤知县,他都当做不知道,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才走的,也是担心,万一知县出了事,在他下面当差的都会受责罚,到时候挨板子事小,丢了命就不划算了!”
“闻兄弟当差多年,压得住手下,为人豪气,朋友多,李县蔚都与他交好,汤知县也不好太过分,你是新来的,想压住那些老油条,不容易的,偏李县蔚调走,新来的县蔚与他不同。”
里面传来周先生的叹息,“唉,还是你想得长远,早早地走了,这不就出事了!我听说那死者上有老母,下有幼子,家中必定不会干休,此事恐难善了,我就辞了他出来,恰好我有位族兄在青阳,希望能顺利入幕。”
“先生精通刑名又专钱粮,谋馆必是能成的,倒是我这半个多月,没想个辙出来,唉!”
“小友不知,江南文风盛行而科场失意者多,仅我所在的绍县,落地者想谋馆入幕的不知凡几,即便能入幕,也有千方百计夺职的人,‘朝入幕而暮割席’之事也寻常,希望这次能得族兄关照,可以稳定几年。至于小友,我看你武功高强,不如试试武举,若能中举,以后的前途就不愁了。”
“多谢先生指点,我想想……”
凌霜做了爆炒熏肠,切好熏肉端上桌,他俩特别高兴,吃了几口熏肠,都连连称赞。
凌霜到书房随意翻看,等着小翠从香料铺回来。
姜攸敲了敲门框:“谢谢你的菜,手艺真不错!这次准备做什么调料?”
“十三香用得快,打算再配一些,知县大堂打板子死人了,怎么会这样?还有,你,不做捕头了?”
“汤知县胆大心黑,贪财刚愎,他不是独立县的知县,他以为能在县令大堂一手遮天,迟早要出事的,真出了事都是下面人顶缸,到时候捕头一定脱不了干系,我不如早早离开算了。”
“我当初想的简单了,以为武功好、受过先进的文化教育,做捕头还不是手拿把攥的,在这里居然玩不转!‘学而优则仕’,当师爷都需要是从小进学、经过科举的,”姜攸脸色不太好地说:“如果有家族支撑,这身功夫还能有点作为,难道,我真的只有当镖师或开武馆?”
姜攸满身酒气,单手撑着头,第一次露出低落情绪,凌霜关切地说:“喝多了吧,厨房有醒酒汤,让人给你端一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