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面前,是昨日才刚刚在街道上遇到过的褚骁。
男人此刻上衣尽除,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
而在那些垒块分明的肌理之上,有好几道伤痕,新旧皆有。
一旁的木桌上,还有纱布和药粉。
沈攸抿了抿唇,明白过来。
他应是来找蔺大夫换药的。
可是,有旁人在,蔺大夫怎会让她进来?
她正疑惑着,就听到褚骁开口,“蔺大夫到里屋去拿东西,待会儿就出来。”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沉,没有明说适才那伙计进来时,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听到外头等着的人是她,他便直接让伙计带她进来。
沈攸干巴巴地道了声谢。
屋子宽敞,四周窗牖大敞,明亮且通风。
她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
褚骁低着头,用纱布处理身前的伤口。
两人一时无话,周遭十分安静。
沈攸不想同他有过多交集,便连视线都刻意不往他那边看。
可药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顺着轻拂的夏风,就这么钻进她鼻间。
她轻轻抬眸,余光扫见他手里的纱布已经被胸前伤口的血渍染红。
沈攸:
这人在战场厮杀这么些年,包扎伤口的动作怎么还是这么粗鲁。
她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可那些两人曾经有过的相处已经再度跃入脑海之中。
褚骁武艺高强,但上山打猎对抗的是林间野兽,受伤在所难免。
但每一次,他都不拿伤口当回事。
直至血迹干涸,与身上的衣服粘结在一起。
沈攸不忍他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可每一回她想帮他处理伤口时,都会被他横着手躲开。
这样的动作,他不知做过多少次。
每一次的侧身,都让她的心往下沉一分。
日子久了,这心便像是飘荡在水中的浮萍,无依无定。
直至那封和离书摆在她面前。
像是往水中砸了块大石,激起万千的波浪后,又将这颗心沉沉砸向水底。
再也浮不起来。
沈攸抿紧了唇,下意识抬头,却毫无防备地撞入那双幽邃深暗的黑眸之中。
她霎时回神,强压下心口莫名而来的涨涩。
飞快移开眼。
下一瞬,就听到他说,“李育并非良人。”
沈攸秀眉微蹙。
李育?谁?
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继续说道,“他在城西置了处宅子,养了外室,已经怀有身孕。”
他又重复了一遍,“李育并非良人。”
沈攸终于想起来。
昨日在碧露轩的那位侍御史家的二公子,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
可他有没有外室,有没有孩子,都与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