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雨水多,又是一夜连绵雨过后,枝头新芽翠绿鲜嫩。
一辆马车停在东市的茶楼门前。
紫藤扶着沈攸下车时,低声道,“姑娘,那人已经等在二楼的包厢里。”
沈攸点头,主仆二人迈过地栿,直接上了楼梯。
二楼靠外一排有好几间包厢,沈攸站在最后一间门前,抬手轻轻敲门。
下一瞬,房门被打开。
一双年老的、略微浑浊的眼睛直直与她对视。
男人一身灰色的粗布衣衫,面容沧桑。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沈攸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方叔”
“姑娘”
被称作方叔的人比沈攸还要更激动,眼眶霎时通红,“姑娘”
“姑娘,老奴终于找到您了。”
他连忙将人迎进内,将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最终目光落在沈攸的妇人髻上。
“姑娘”
沈攸眼眶亦是红了,扶住他想要跪下的动作,“方叔不必多礼。”
两人在圆桌旁落坐,紫藤贴心地斟好茶,站到门边。
“方叔,这么多年,您一切可好?”
方奇唇边扯出抹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自己倒是还好,这把老骨头,暂时阎王爷还不收。”
他这么说,沈攸霎时明白过来。
沈攸的外祖父是大齐的将军,而方奇则是当初将军府的管家。
他也是个命苦的,儿子儿媳妇都去世了,只留下一个孩子,小小年纪便染了重病,方奇遍寻京城名医,沈攸外祖父也曾帮忙寻医,却依旧束手无策。
听闻有人传邻国闻夏有神医能治好此怪病,于是方奇向沈攸外祖父告了长假,只身一人带着孩子远走。
这一走便是十几年,期间沈攸外祖父战死,母亲染病去世,将军府没落。
而方奇为孙子寻医问药也并不顺利。
孩子受不住长途奔波,身体越来越差,且闻夏的大夫也拿孩子的病束手无策。
最终孩子病死在边境。
方奇想回京城,却又遇到旧帝在位,大齐民不聊生,各地时有动乱。
他虽是努力往京城方向走,却脚程有限,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只能走走停停。
一直到上个月,才到达京城相邻的城郡,期间又遇到一些事,耽搁到这几日,才回到京城。
方奇离开将军府时,沈攸只是个比膝盖高点的女童,如今十几年一晃而过。
物是人非。
开门的一瞬间,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将军府的小小姐,已是这般清丽脱俗的模样。
只是当目光落在沈攸的妇人髻上时,老人眼底沉痛。
回京这些时日,他何曾没听说过沈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