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赶紧去吧!”
一家人坐着顾思芜的车赶往医院,车上没人说话,安静地像是掉进了荒无人烟的深洞里,忧心迷惘。
“大哥!妈现在怎么样了?”
顾川作为大哥镇静从容,但脸上依稀可以看出些狼狈,“刚进去,还不知道。”
顾安然不知道在手术室门口等了多久,扶着陈芜靠着自己的哥哥,奇怪的是陈芜一开始就安静得异常,仔细观察,她好像失去灵魂空洞的木偶。
手术灯一跳,身边的人倏然跑到医生面前,“医生怎么样了?”
“病人还有点意识,好好告别吧!”医生说完垂下了头,轻轻叹了口气离开。
充满希望的目光顿时被湮灭,所有人原本都是提着的一口气撑着,现在像是瘪了的气球,瞬间佝偻下去。
陈芜的身体在颤抖,但是一滴泪水也没有。
全家人站在刘春华面前,微弱的呼吸,脆弱的心跳,谁都不敢上去打搅,害怕下一秒就被摔碎。
老人睁开双眼,在每个人身上停留,好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看见了哽咽抽泣颤抖的陈芜,伸出手,出了声。
“别哭都好好的。”
轻轻合上了双眼,不知道是不是在走马灯,嘴里含糊不清,“安安,下雪了春来”
安静病房里,细微的抽噎哽咽声,倏然转变成巨大的哭嚎,铺天盖地巨大的哀伤侵袭全身。陈芜伤心地晕厥了过去,所有人都吓得赶紧叫了医生。
哀伤像是针尖细细密密地刺着心脏,让人喘不过起来,顾安然身上手机响了也全然听不见,她只感觉自己的世界变成了灰色,悲伤像是潮水狠狠灌进嗓子里,导致她咽,咽不下去,哭,哭不出声。
20年2月3日刘女士于溪城第二医院逝世,享年83岁。
如果是谁给了顾安然一个安稳的家,那肯定是刘春华刘女士。
顾安然记得自己九岁那年春天,自己第一次来到顾家,全家人都等着让她第一个进,颤巍巍的小手拉开家门,便看见那慈眉善目的老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
“诶呀!我们安安回家了。”
拉着自己抱了又抱,亲了又亲,“陈芜、你看着小女孩就是比男娃令人稀罕。”
陈芜搁旁边认同地点了点头,也是喜欢的不得了。
随即就是刘女士带她参观她摆满玩偶的房间,满是小裙子的衣柜,无时无刻干什么都带在自己身边。
但此刻已经变成了小小的黑盒子,放在顾安然身前,和蔼可亲明眸善睐的奶奶变成了一张照片,摆在供桌上。
大人们都去张罗安顿好来吊唁的人,顾安然拿了个小板凳,孤零零地坐在房前台阶旁,很多人进进出出,吵闹得不行,她却依旧安安静静垂着头呆着,谁上来搭话都没有理。
一双普普通通的黑色的,沾着白灰的旧布鞋映入她眼帘,就站在她面前,她不想抬头,那个人也没离开,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前。
灰白的水泥地上落下一块块潮湿的圆斑,一滴滴洇湿了地面,奇怪天上并没有下雨。
顾安然感受到头上的重量,有人将手放在了她的头上轻抚,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
面前人蹲下来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冰凉的手逐渐转移到她发烫的脸上,指腹抹去早已哭花的脸上,被动地抬起头。
“安安。”陈芜也忍不住哽咽,早已红透的眼睛看着她。
“呜呜呜”声音呜咽,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砸在陈芜手背上。
陈芜将她揽进怀里,轻拍后背,“哭吧!”
好像小的时候摔倒,顾安然隐忍着哭意,就是不让眼泪落下来,刘春华走过来拍了拍她身上沾上的灰尘,只是抬起头,温温柔柔地开口,
“想哭就哭,没必要忍着。奶奶会永远给你擦眼泪。”
痛彻心扉,悲伤化作一阵雨下了很久。
高二下新学期开学,顾安然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这实在是不符她的特征,几人发了消息谁都没有回,包括回家那天的晚上宋仕问了她有没有回家的消息,像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向班主任确认了好几遍,都是家中有事情暂时请假几天,才让几人稍稍放心下来。
路灯站在光秃秃的树旁,昏黄的灯光被枝干分割成好几部分,落在宋仕的脸上。
左右下楼丢垃圾和遛狗的邻居纷纷张望这个背着书包的男生,一开始对楼底下出现的陌生人很是警惕好奇,但几天过去了还是这个时间过来,也都见怪不怪了。
暗夜里,远处驶来的汽车大灯照射过来,坐在马路牙子上的他睁不开眼睛,车停了下来,才熄了灯。
仔细一看是辆红色的牧马人,车上下来个男人,随后就是个女生。
因为有后事的处理顾山就让顾思芜先送顾安然回家,休息一天再去上学。
刚下车,正在往楼道走,边上垃圾桶附近突然发出巨大声响。
顾思芜朝着看了过来,看不清是谁,顾安然也朝着看了过来,也没看见,以为是什么野猫就放心回家了。
此刻宋仕躲在垃圾桶旁边,刚刚站起身来不小心绊倒了,往后倒的瞬间,书包差点把垃圾桶撞翻,立刻一个翻身躲起来。
看见暗着的房间灯亮了也就离开了,正好赶上了最后一班的公交车。
一上车就发现司机还是熟人,这不就是巧了。
见着小子傻笑着朝司机打招呼,“嗨!”
随即一个钢镚落进存钱箱里,发出哗啦声。
司机看着上来的人,傻憨憨地朝自己打招呼,坐在了靠门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