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迟父开始含沙射影:“年轻人应当注重事业,少为不着调的事情分去注意力。”
迟渊眉睫微微颤动,只抿紧唇线什么也没说。
“还有些感情不好拿在明面上,我就不能说些什么,现在就算是说注意,也怕是晚了。”
迟父意味深长地盯着迟渊说:“迟渊,我希望你自己有分寸。”
“我哪里没分寸?”迟渊抬眸反问,嗓音明显压着火气,“您在这一句接着一句,不知道您是希望我听懂还是听不懂。”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陆淮低声呵道:“迟渊!”
“关你什么事?”迟渊几近被气笑,眼神里含着刺,“陆淮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后一句,在场所有人里,只有陆淮听得懂——迟渊觉得他们俩是情敌,方栖名玩够了他,不见得不会找自己。
陆淮突然就哑了嗓,他目光定定地锁在迟渊身上,终究也只是捏紧拳,深吸一口气。
“迟叔,既然是聚会,何必谈不高兴的事。”陆淮侧过头去,端起酒杯,“我出国两年,很久没见过迟叔了,今日重逢,这杯酒先敬您,您也消消火。”
因为那双天生带笑的眼睛,让陆淮在任何想要讨好别人的时候,几乎无往不利,寥寥数语便让迟父心情通畅,他狠狠刮了迟渊一眼,接过酒,算是认可了陆淮的劝和方式。
迟渊原本以为陆淮要跟自己刺起来,却见到对方为自己解围,他看向陆淮背影,心口涌现出几分莫名。虽依然讨厌陆淮这套冠冕堂皇的做派,可也没明白递过来的台阶应当下,于是他眨眨眼,没继续往上拱火。
从小到大,陆淮好像永远都是这幅体面的精英模样,看上去对谁都温和,实际上对谁都不在乎,谁也不放在眼里。“目中无人”这件事跟他有一拼,他不过是外露张扬些,反倒让人觉得他距离感没陆淮强。
其实他们俩个,骨子里都一样,恶劣到没什么区别。
陆淮见迟渊若有所思的模样,稍松了口气。他知道迟渊分手的事,他们间共同好友那么多,想遮掩完全也不可能。
内幕不清楚,只知道结果,他仅有几句安慰的词,颠倒来去反复掂量,都害怕对方觉得自己挑衅,于是反倒什么都没说。
他目光复杂地看向迟渊,也只能无奈笑了下,随即便把目光移开,不让人瞧见黑雾后深藏的情绪一丝一毫。
聚会的后半程,迟渊都克制自己的脾气。听着父辈话语中的敲打,不执一言。
他就和陆淮面对面坐着,想安静地用完餐之后,再把这些难以叙说的羞耻、怒火和憋屈一一带走,独自嚼碎消化。反正这些,都不能让陆淮看见。
两人诡异的气氛还是让陆母开口打破,这位温婉的女士含着笑意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轻微地摇头,只道:“小辈们呆在这也不自在,让他们找个地方单独聊聊天吧?”
迟母应和:“也是,这两孩子从小到大,好像都没分开过两年,男孩子们不善表达,想必也是有很多话说,不如就让他们出去聊。”
轻易就被自己母亲安排的迟渊,暗自腹诽,两年?他和陆淮就算是十年不见面,应当也没什么好聊的,毕竟这么多年,他也没和对方以“聊天”的形式好好说过话。
陆淮却是站起来,好似从无芥蒂般对他笑:“那我们走吧?”
迟渊冷眼看他,迫于两位母亲的视线存在感太强,他不得不点头。
“好。”
陆淮当然心无芥蒂,输的是他,又不是陆淮。迟渊眼里闪过讥讽,却勾起唇道:“确实应该好好聊聊。”
直到看到儿子背影消失,陆母才收回颇有深意的视线,美目流转,笑着对迟母说:“小渊是分手了吧?”
迟母一听到这两字就来气,却也只能万般无奈地表示:“不知道这孩子乱玩什么感情,先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倒好”她摇摇头,“不过,算是吧。”
“也好。”
陆母余光扫了一眼两人消失的方向,淡淡道。
室外空气清新得多,最主要是没那些影射的话吵耳朵。
迟渊找一处亭子坐下,刻意忽略身边碍眼存在,好似真的在认真欣赏这花园的风景,半分余光都懒得分给陆淮。
陆淮挪步到迟渊身边,依照这些年的了解也明白对方此刻并不想搭理自己,他沉默半晌,看着迟渊眉间郁色深深,斟酌着开嗓。
“我”
“不会吧,难道你真的是来和我谈心的?”他才刚开口就被迟渊扬声打断,对方脸上明晃晃闪着讥诮,言语是一如既往的尖锐。
迟渊站起身,走近陆淮,视线从脸上一掠而过,他低头触弄陆淮身上的扣子,话语戏谑。
“在父母面前,演演得了,我们”似是想到什么,他嗤笑道,“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迟渊!”见人抬步欲走,陆淮提高音量,他情绪内敛着,很少外放,此刻却像是有些收不住,狠狠蹙眉,他顿了下。
“你为什么生气?”
可能是两人之间互相挑衅的戏码已经太多,陆淮如今竟也不觉得迟渊的话伤人。他略带自嘲地笑笑,却一门心思想讨要个回答。
或许,他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理智。
他想问,迟渊到底在意的是输给他里的“输”,还是在意输给他。
方才没想清楚的问题,陆淮一针见血地点出,迟渊咬紧牙,愤然转身道:“你是在羞辱我?!”
“陆总知道自己赢还不够,还要我来掰扯清楚你到底赢了我多少?”